如果把草坪半空悬浮的所有学生们的封口撕开,那么你会听到诸如“夏尔大人”、“阿鹿会长”等等名字,包括君天和苏苏也在内,在最无助绝望的时候,他祈求这些人能够出现,就像是电影里的英雄来拯救他们。
可是,当陈尧瘦削的身影从树林中走出来,走入所有人的视线中的时候,众人并没有感到鼓舞,相反反而更绝望。
又来一个送死的!
既然都逃掉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是傻子么?
你这个历史最差生来了做什么?想要逞英雄么?
做梦吧!
这些心声,陈尧听不到,他也不需要去听,他只知道,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刚才那只标枪阻碍了一次血刀,但新的血刀已经凝型,他手里却没有第二支标枪。一头蓝发的男人正朝他走来,陈尧凭直觉就能感知,这个人非常危险!
“毛都没长齐,就像学人当英雄么?”
蓝霜君讽刺道,每走一步,脚下的草坪就会被寒霜覆盖,他的蓝色长发和宽松的蓝色衣服在夜风里微微臌胀起来,细碎的冰花呼啸而出,一股更加寒冷的气息弥散出来。
喀喀――
陈尧只是一个愣神,脚下已经被冰霜爬满,这些冰霜迅速覆盖了他的双脚,进而像是爬山虎一样顺着他的脚踝冰封他的双腿。陈尧没有任何迟疑,双掌用力拍下,将那些还没有凝实的薄薄冰层拍碎,同时一个侧翻避开对方的寒霜攻击。
“哦――反应还不错。”
蓝霜君揶揄起来,依旧不急不慌的逼近,同时草坪上三道寒霜形成的包围圈已经朝着陈尧迅速围拢,陈尧眉头微皱,深吸口气,纵身高高跃起,避开这一包围的同时,直接朝着蓝霜君的本尊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奇快,一个呼吸间距离蓝霜君不过三四米的距离,他抡起自己的胳膊,使出全身的力量朝着他微笑的令人讨厌的脸打了下去!
啪――
蓝霜君的脸瞬间破碎开来,就像是冰层一样,陈尧这一拳竟然直接把他的脑袋打碎了!
一拳打碎,陈尧目瞪口呆,因为眼前的人就像是冰雕一样,哗啦啦的碎裂下来,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两米的地方轻轻响起,“你看,血刀又要斩下来了,你要怎么办呢?”
陈尧猛然抬头,已经凝型完毕的血刀颤动着,准备随即选择一个学生斩下,那些此起彼伏的嗡嗡叫声再次响起,压抑的,绝望的求救或者怒吼,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体会。
“你就好好看着吧,看着你的同门一个一个死在眼前,我觉得这样比杀了你更有趣……”
蓝霜君的手掌轻轻拍在陈尧的肩上,陈尧整个人立刻就被冰封起来。
血刀,毫不留情地第三次斩下,又一名学生被斩成两截,落入地下巨大的蛇形图腾的口中,血腥,在风里急速扩散。所有人从哀求和愤怒的呜呜声,变成了绝望恐惧的呜咽声,没有人回来救他们了,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
我不想看着他们死去……
陈尧在心里喊道,心底深处那个幽暗的影子慢慢舒展开来,像是一朵暗之花。
他们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他们的死你又何必这么在意?你也努力了,但你不是救世主。
可我没有办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去死!
你忘记了么,这些人里,有多少人是曾经嘲笑过你,鄙视过你,瞧不起你的?或许换成是你,大概他们连难过都不会有的吧?
也许吧,但我知道,如果我现在不做点什么,我也许没办法原谅自己……而且我知道,你可以的!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代价么……如果是让你彻底变成另一个人呢?
陈尧愣住了,他想起这些日子来,自己总能抵达的那个状态,就像是另外一个人的视角,记忆。那么陌生,那么遥远,每一次进入就像是身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说实话,他有些抵触那样的状态,但如果非要做一个选择,他宁愿那样。因为他有一颗善良,敏感,又脆弱的心。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自私冷血的人,在他冷峻的外表下,是一颗火热温柔的心。
那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吧!
即使再也没办法恢复从前?陈尧,你要知道,今非昔比,我已经不是在日本时候的我了,我现在成长到了什么地步,恐怕连你也不知道,不是睡一觉就能恢复从前的了。那意味着,也许你会被全世界隔离,抛弃。
第四刀已经斩下。
是的,那也无所谓了。
咔咔――
冰层开始急速崩裂,一道道裂缝在整个冰层上显现出来。蓝霜君的脸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状态,因为他明白,自己冰封陈尧的冰力是有多厚重,即使用重锤砸一时半会儿也砸不开。他看着越来越多的裂缝,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息,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几步。
啪!
冰层完全碎裂,陈尧得脱自由,但他的样子却变得十分奇怪。黑色的短发瞬间变成了白色,身上就像是被海藻附着一样,正在弥散出一缕缕黑色弯曲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正有一股磅礴的话黑暗力量喷涌而出!
嗡!
陈尧微微扭头,侧脸,眼角余光瞥了寒霜君一样,这让寒霜君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是少年的眼神么?这简直就是恶魔的眼神!
嗖――
陈尧的身体原地弹起,像是弹簧一样朝着夜空弹射而去,目标正是那又在重新凝型的血刀。漂浮在血刀旁边正在十分享受看着斩杀诸神院学生的绿叶君,骤然看到有人毕竟,不由惊了一下,周身围绕的草叶交织的弧刀立刻密集的旋转起来,但他的眼睛还没有看清来人,脸上已经被打了一拳。
这一拳就像是慢镜分解一样,深深嵌入他的腮帮子里,他的脸在一瞬间被挤压变形,,然后满嘴的牙齿仿佛豆子一样蹦跳出来,再然后就是血水,骨骼苏烈的声音,最后是发自全身的凄惨嚎叫。
绿叶君被一拳直接打上了天!
粘稠的血,从巨掌的刀伤处不断地滴落下来,一坨一坨的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在静寂的图书馆内异常的响亮。
隶属于安德烈・菲利普的元卫,伊尔格斯,此刻他的脸扭曲到了丑陋的地步。因为他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在读三年级生所伤,而且是这样重,以至于他整只手掌都因为疼痛而颤抖。他早已对罗格的队长职务虎视眈眈,尽管几次私下挑战都被拒绝,但他有信心在即将到来的元卫内部评定测试中一举夺魁,可没想到在这里栽了个不大不小的更头。幸好这里没有其他人,否则让其他元卫知道了,可就要看扁他了。
“畜生!”
伊戈尔斯颤声骂道,“不可原谅!你这该死的倭奴!”
高泽鹿的表情很专注,回归刀鞘的清磨斜斜横在眼前,同时右手握住刀柄,却并不拔刀。居合斩最厉害的就是在还没有拔刀的那一刻,它可以给敌人莫名的震慑。
有纱就站在他的身后,高泽鹿的后背完全不设防,他将所有注意力和精力都留给了伊戈尔斯,如果这个时候有纱出手,那么他会死的很惨。
“工藤有纱!你忘记他是什么人了么?出手杀了他!你会在全新的诸神院里得到一份很好的职务!”
伊戈尔斯叫嚣起来,试图让有纱和他前后夹击,工藤有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上前一步,与高泽鹿肩并肩。她的眼神干净认真的看着伊戈尔斯,“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全新的诸神院,我也不管明天这个世界是否还存在,从我小时候看到爸爸妈妈死去的画面,我的世界已经崩塌了……唯一支撑我活下来的,是一个小男孩,和他的微笑。我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想要他好好活着,现在你却让我杀了他?”
有纱朝前迈出脚步,尖细的高跟鞋底砸在大理石地面上铿锵有力,她每一步埋下,都像是投掷铅球前所做的准备一样,非常非常艰难,却又十分有力。她的眼泪滑过脸庞,她在哭。
还能在见到你么?
试验所的警卫们离开后,少年问有纱,我一个人很无聊……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一条捷径,下次你过来玩,不会被人发现。
可是少女有纱沉浸在爸爸妈妈死亡的阴影中,从这里离开,她又要返回孤儿院,一个人依靠过去的想象和回忆独自生活下去。她摇摇头,不说话,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不要哭不要哭!我奶奶说,女孩子不可以当着男生面哭的,这样会让男生觉得亏欠她。笑一个好不好?像我这样的!
少年露出广告上招牌式的笑容,那么漂亮,那么阳光,那么温暖。有纱流着眼泪看着少年的笑容,心里觉得不那么苦涩了,她低头说了声谢谢。
少年带着她从捷径离开了试验所,在繁华的街头,少年摇着手,大声说,记得来玩啊!我会在这里等你!对了,我叫高泽鹿,你呢?
我叫有纱。
她在心里轻轻说道,一转身,已经淹没在湍急的人流中。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过,一直到十年之后,在诸神院的重逢。这十年里,她经历了比常人多很多的苦痛和委屈,但每一次只要想起少年的笑容,和他的期许,她就会充满力量。
这是有纱心里属于一个人的秘密,她对谁也没有说过。她擦掉眼泪,大踏步走向伊戈尔斯,戴着黑手套的拳头握的咯吱作响。
“你想毁掉我的信念么?”
她的拳头暴风骤雨一样砸了下去,速度快如闪电,伊戈尔斯整个人都懵掉了,这个一向乖巧听话像是机器人一样的女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以巨掌护住身体,然而对方的每一拳的力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怪物――
这是从他脑海里蹦出来的词语。等到一轮暴风骤雨的打击过后,他的巨掌已经濒临破碎。刀伤加上重拳,他感觉这只巨掌已经不听使唤了。
“怎么会有这么弱的元卫?”
高泽鹿的声音传来,伊戈尔斯还没来得及愤怒,刀光以上,他的巨掌已经齐腕被斩断。
一声极为难听的哭声在图书馆里骤然爆发,就像是小孩子弄丢了心爱的玩具,可是家里人又坚决不给再卖,于是只好撒泼耍赖。
“我真的……很弱么?”
刚刚还在嚎啕大哭的伊戈尔斯,忽然正色看着肩并肩的两个人,脸上荡漾出兴奋的笑容来。这种笑容,让高泽鹿和有纱的心同时一沉,就在这时,两人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开始颤动,碎裂。
“不好――”
高泽鹿大叫一声,拉着有纱朝后跳开,可是朝后跳出的一步还没落下,那块大理石地面嘭的一声,一只巨掌已经破地而出,抓向他们。
砰砰砰砰――
一时间,十几只巨掌拔地而起,像是野兽一样朝他们扑来!
伊戈尔斯看着自己的断掌,慢慢地,一只新的,完全正常比例的手生长出来,这只手是透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