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府。
赵观音气得面容扭曲, 浑身发颤,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阿耶摔伤腿, 阿娘病倒在床, 她回公主府侍疾,辛苦了大半个月, 抽空回一趟英王府收拾衣物时,竟然发现侧院又添了两个新人!
而且听长史说, 那两个美姬是世家出身、身世清白的贵妾, 不能随意打杀!
“李显, 你欺人太甚!”
赵观音冲进正厅,室内香烟袅袅, 酒气熏天,乐工们吹拉弹唱,一名雪肤碧眼的胡姬在庭中铺设的波斯毯上翩翩起舞, 身姿妖娆, 体态婀娜。
李显斜倚在坐褥上, 望着胡姬飞扬的彩裙下露出的雪白双腿, 满脸垂涎之色, 两个年轻貌美的使女跪坐在他身旁, 一个为他剥石榴, 一个替他揉肩。
席上美酒佳肴, 觥筹交错,府中宾客、官吏们分坐左右首,正交头接耳, 品评胡姬的美妙舞姿,看到英王妃怒气腾腾跑进来,一个个面面相觑。
英王软弱,英王妃跋扈,看英王妃的脸色,今天肯定不会善了。
宾客们不敢掺和英王的家事,敛容正色,悄悄从侧门退出正殿。
丝竹之声戛然而止,乐工们纷纷退下,胡姬也光脚走到廊下,向赵观音施礼。
赵观音看着胡姬雪白如玉的双足,纤巧的脚踝上箍了一串银铃项圈,走动时发出清越铃音,更衬得胡姬姿态娉婷,妩媚动人,引得人心驰神荡,忍不住想把那双玉足捧在手心里呵护。
赵观音冷笑一声,“我见不得这些妖里妖气的东西,掌嘴。”
她身旁的使女立刻上前,啪啪几声,连抽胡姬几巴掌。
使女惯常教训府中女奴,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胡姬的脸颊被抽得红肿,但妆容依然整洁,鬓发也没有散乱。
李显倒吸一口气,他花费百金从西市胡人商队手中购得胡姬,因为顾忌着赵观音,还没碰过胡姬一下呢,真让赵观音的人把胡姬打坏了,那一百两黄金岂不是白花了?
虽然国法在前,虎妻在后,他不敢纳胡姬为妾,但是宴客的时候可以请胡姬出来跳一场胡旋舞,在宾客们面前显摆显摆的同时,顺便过过眼瘾,吃不到嘴里,还不能让他多看几眼嘛!
他心疼地瞥一眼胡姬娇媚的脸庞,坐起身,无奈道:“怎么回来就发脾气?”
胡姬听到李显开口,泪盈于睫,捂着脸颊跪倒在地,叽里呱啦,用母语求饶。
赵观音懒得看胡姬一眼,越过跪倒一地的歌姬侍女,踏入内殿,冷声道:“后院的两个姬妾,是怎么回事?”
李显哎呀一声,挥退身旁两个在赵观音的逼视下抖如筛糠的使女,“那是阿弟送来的,和我没有关系啊!”
他指天发誓,“真的是阿弟送的,不信你去问问长史!”
李显懦弱是懦弱,但还不屑于撒谎。他这人没什么志向,只管吃喝玩乐,府中中馈事务全由赵观音做主,连长史都是赵观音的心腹。
赵观音双眼微微眯起,李显只有一个弟弟,“相王?相王每天醉心学问,从不多管闲事,好好的,怎么会送姬妾给你?是不是你和他抱怨了什么?”
李显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我哪敢朝阿弟抱怨啊,他肯定会骂我的。”他小心翼翼地瞥赵观音一眼,“是不是你得罪阿弟了?我老实和你说,阿弟可不好对付,他真生气的时候,我是绝对不敢和他犟嘴的,他连阿父和阿娘都不怕。你惹怒他了,只能自己去想办法找他赔罪,我帮不了你啊。”
赵观音眉心直跳,一脚踩翻使女辛辛苦苦剥好的一盘石榴籽,“胡说!我是阿嫂,相王是小叔子,平白无故的,我怎么会得罪他?”
李显哆嗦了一下,浑身肥肉直颤,“这个嘛……”他左看看,右看看,小声道,“二娘啊,如果惹阿弟不快的不是你,那肯定是你母亲。你母亲太不消停了,明明晓得阿弟和十七感情好,还想打十七的主意,阿弟能不生气嘛!”
赵观音愣了一下,“怎么又扯上永安公主了?”
李显看一眼滚落一地的石榴籽,满脸可惜之色,闻言抬起头,“你不晓得?你母亲撺掇十七的亲娘,不知在谋算什么,那个出家修道的褚氏和她从前的丈夫裴拾遗在金城坊当街厮打,都惊动巡街武侯了!褚氏可是你母亲的座上宾啊!现在京兆府谁不晓得你母亲为难永安公主呀!不然你以为我阿父为什么对你母亲不闻不问?上次岳父病了,阿父还特地让奉御出宫为他看病呢,这一次你们家全病倒了,阿父就随随便便赏了一匣子药,你还看不出来?”
赵观音半信半疑,她知道阿娘想把永安公主拉到太子这边,之前她曾多次示好于永安公主,一部分是为了离间李令月和永安公主的关系,其实也是在为阿娘牵线搭桥,褚氏还是她帮忙请进公主府的,永安公主再狠心,总不能不听自己生母的话吧?
永安公主比赵观音想象中的凉薄,不仅断然拒绝褚氏的拉拢,还挑拨褚氏和裴拾遗争吵。
赵观音便劝阿娘,“看来永安公主的生父生母影响不了她。不过她是皇室养女,早晚要出降嫁人的。阿娘何不寻个姻亲家的适婚儿郎去求亲,永安公主嫁了人,难道还能和夫家作对?”
公主们出降后,就算不喜欢驸马,也得提拔驸马,因为驸马官职的高低,代表公主的脸面。
阿娘听了她的建议,已经开始挑选求亲人选了,谁知公主府忽然飞来横祸,阿耶摔伤了,阿娘病倒了,府中的仆从接二连三暴亡,才把这事给搁置下了。
赵观音嗤笑一声,坐到李显身边,揪住他的耳朵,轻轻一扯,“你的意思是,相王送美姬给你,就是为了替永安公主出气?”
她不信!
李显哎呦两声,护住自己的耳朵,悄悄白赵观音一眼,“你别不信啊,现在连我都不敢欺负十七了。阿弟和令月怪我心胸狭窄,十七也越来越滑头了,我每次欺负她,占不了便宜不说,还被阿父好一顿训斥呢。”
赵观音面色阴沉。
李显收起玩笑之色,接着道:“我是十七的兄长,偶尔欺负她一下没什么。你母亲就不一样了,二娘,我老实和你说,就是我的亲姑母在世,也得看我阿父和阿娘的眼色行事。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母亲于我们兄弟姊妹来说,只是个隔了好几层的庶出姑祖母,我阿父已经够忍让了。你说她没事儿去惹十七做什么?难道她看不出来我阿父有多喜欢十七?”
赵观音沉吟不语。李显不中用,阿娘投靠太子,也是在为将来做打算。武皇后虽然厉害,但只是个后妃,太子才是皇位继承人,在阿娘看来,武皇后迟早会退守后宫的。
赵观音身为人女,劝不动常乐大长公主,只能尽量帮母亲出谋划策。这才把目光投向永安公主——柿子捡软的捏,李令月是武皇后的眼珠子,她不敢真得罪了武皇后,永安公主不是李家血脉,打她的主意,应该没什么吧?
没想到圣人会因为母亲利用永安公主而动怒,一向不问世事的相王也一反常态,为了一个名义上的妹妹大动干戈,用两名姬妾来警告她们母女。
李显看赵观音抿着嘴角不说话,以为她把自己的劝告听进去了,再接再厉道:“这一次泰山大人的病,说不定就是上天给你们家的示警呢,你快劝你母亲收手吧!就算我阿父和阿弟不出手,你母亲也奈何不了十七,她不知鼓捣了什么,现在名声响亮着呢,连东市酒肆伺候人的酒博士都知道她的事迹。”
李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欺负裴英娘,总之一看到那个娇小清瘦的小娘子,他就忍不住想开口讥刺她几句。以前裴英娘年纪小,由着他过嘴瘾。如今她长大了,脾气也大了,李显再想口头上占点便宜,已经不可能了。裴英娘敢闹到李治面前去!
她倒不会添油加醋,只需要往李治面前一站,眨眨眼睛,眼圈微红,李治就完全偏向她了,李显怎么解释都没用,次次都偷鸡不成蚀把米,憋屈死了。
李显老实了不少,他的岳母和娘子倒是又折腾起来了,听说褚氏是岳母请出山的时候,他哭笑不得,他是不是和裴英娘八字不合?
赵观音勉强笑了两下,“我阿娘知道分寸。”
她母亲如果肯听劝的话,她之前何必煞费苦心交好永安公主,她想尽量让母亲以不得罪永安公主的方式拉拢到她,母亲能够耐着性子一次次尝试撬动永安公主的防备,已经是难得了!
她霍然站起身,“不管那两个美姬是怎么来的,你敢碰一下,我迟早让你好看!”
李显点头如捣蒜,下巴一层挤一层,笑眯眯道:“你放心,我看都没看她们一眼,都是长史去安排的,我哪会这么无情无义呢!”
他其实还是有点蠢蠢欲动的,不过在外面的酒肆花天酒地和回到府里左拥右抱是不一样的,二娘毕竟是他的妻子,他得给二娘留点脸面。
赵观音已经摸透李显的性子了,不怕他出尔反尔,出了正殿,唤来使女,吩咐仆从去套车,“回公主府。”
公主府愁云惨淡,奴仆们个个满面颓然,上到长史、管家,下到洒扫庭院的下等女奴,全都打不起精神,连府门口的那株丁香树都枯萎了半边,剩下的枝叶蔫头耷脑,将落不落。
赵观音皱起眉头,暗暗道,什么法子都试过了,阿娘的病情依然没有好转,看来,必须请一个巫祝,才能赶走公主府的晦气。
使女领着赵观音去看常乐大长公主,屋里一股闷闷的、陈腐的味道,久病之人住的房间,不管怎么打扫,怎么焚香,这股味道始终挥之不去。
但是她母亲身体强健,很少患病,并非长年缠绵病榻之人,这场病,实在太蹊跷了。
“阿娘。”赵观音走到床榻边,轻喊一声。
常乐大长公主睁开眼睛,满面怒容,“相王把美姬送去英王府了?”
赵观音蹙眉,回头看一眼,使女连忙磕头道:“不是奴说的!”
常乐大长公主冷笑连连,面目狰狞,“你不必瞒我,那边人刚送去,就有人来向我报信了。相王长本事了,兄弟的内院,岂是他能插手的?不管那两个美姬是什么身份,你只管叫人打死,我去找九郎评理!我是他姑母,他不敢偏袒相王!”
赵观音知道母亲脾气急躁,但是看到她眼里阴冷的怒意,还是一阵心惊。
母亲最近越来越易怒了,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阿娘,只是两个美姬而已。英王什么都听我的,我是正妃,还不至于被两个身份不明的美姬拿捏住。”赵观音接过使女递来的药碗,舀起一勺汤药,喂常乐大长公主喝下,“阿娘身子不舒服,何苦为我操心?先养好身体再说吧。”
相王是圣人的嫡幼子,哪是他们能比得上的,母亲果真是病糊涂了。
常乐大长公主不肯吃药,胳膊一横,推开药碗。
银碗翻倒在地,药汤洒得到处都是。
赵观音吓了一跳,惊坐而起,顾不上自己被烫红的手,先揭开丝被,看常乐大长公主没有烫着,才去侧间清理自己脏污的衣裙。
使女一边为赵观音涂抹药膏,一边悄悄道:“娘子,公主这几天夜夜惊叫,奴听人说,这恐怕是中邪的缘故,汤药是治不好的。”
常乐大长公主还在怒骂李旦,周围侍立的使女七手八脚把她按回枕上,竟然被她挣脱了。她披头散发,把床榻拍得震天响,叫嚣着要去蓬莱宫教训李旦。
赵观音别过头,不忍看母亲癫狂的样子,这些天母亲越来越糊涂,已经不止一次烫伤她了,她手臂上有好几道印痕,是母亲生气的时候掐的。
母亲虽然脾气不好,却视她如掌上明珠,怎么会忍心掐伤她呢?
赵观音合上双目,咬牙道:“你去外边市井悄悄查访,巫医、巫祝,或者是婆罗门神医,胡人的司祭也行,只要谁能治好我阿娘,赏他百两黄金!”
常乐大长公主还在发狂,双眼血红,几欲噬人。
使女们强行按着她,灌了一大碗安神汤药下去,才让她安静下来。
等常乐大长公主睡熟了,赵观音又去看阿耶赵瑰,赵瑰不能下地走动,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这会子已经睡下了。
“我先回英王府,若是府里有什么事,差人去王府报信。”
使女恭敬地颔首应承。
赵观音还是不放心留李显一个人在王府,那个胡姬今天被她的使女当众打了几巴掌,肯定不服气,万一她趁李显心软的时候爬上李显的床怎么办?
赵观音没把一个胡姬放在眼里,但是想到府里藏着一个异国美人,心里就不舒服。
扈从护送赵观音回英王府,正殿已经收拾干净了。使女迎上前,禀报说李显吃过饭后,在偏院看百戏。
赵观音点点头,演百戏的都是男人,李显还算老实。
这时长史找到内院,“娘子,那两名美姬听说娘子归家,要来拜见娘子。”
赵观音一挥手,冷笑道:“不见。”
“这……”长史迟疑了一下,“娘子,这两位美姬可是有品级的,据说是世家女……”
既然是世家女,应该知道她英王妃的脾性,刚进府,就敢来给她找不痛快了?
赵观音气极反笑,“好,我倒要看看,是哪家闺秀落入我们英王府了!”
长史退下,不一会儿,殿外传来长裙曳地的窸窣声响,两名头戴花钗,贴面靥,饰花钿,身穿深青色襦裙,脚踏青鞋的女子缓步入殿,肃礼道:“拜见王妃。”
赵观音手里端着一盅黄褐色茶汤慢慢饮用,她来回奔波,没来得及用膳,茶汤里搁了细盐、羊肉和酥酪,可以舒缓她的肠胃。
半盅茶汤入肚,她缓缓抬起头,漫不经心道:“赐坐,你……”
她的话卡在嗓子眼里,手腕发抖,茶杯翻倒在簟席上,直勾勾盯着刚刚进殿的女子,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
韦沉香眼圈通红,泪水潸然而下,拜伏在地,“赵姐姐,是相王逼我的!”
另一个郭氏女早就知道英王妃赵氏和跟她一起入选的韦沉香是手帕交,进府的时候,就等着两人相见时看热闹呢!此刻见英王妃果然动怒,嘴角微抿,偷偷往旁边挪了几下。
热闹好看,难免会惹祸上身,她还是离远一点罢。
赵观音猛然站起来,几步冲到韦沉香面前,指着韦沉香泪水横溢的脸,咬牙切齿,指尖差点戳进韦沉香的眼睛里。
韦沉香颤抖了两下,一把抱住赵观音的腿,哭求道:“姐姐救我!我真的是被逼的!”
赵观音挣开韦沉香,想骂她,骂不出口,心里哽着一口气,半天说不出话。
韦沉香扯住她的裙角不放,“姐姐从前待我那般好,我一直把姐姐当亲姐姐看,怎么会做出对不起姐姐的事?请姐姐听我一言!”
赵观音浑身发颤,胸腔中怒火翻腾,眼前一阵阵发黑,踉跄了几下,才勉强站稳,“相王是怎么逼你的,你一字一句给我讲清楚!”
韦沉香掏出帕子抹眼泪,低泣道,“圣人本来没挑中我的,入选的是郭氏和柳氏,相王忽然指名要我顶替柳氏,我当时还以为是相王有意于我,可以完成姐姐的嘱托……谁知相王的从仆径直把我送到英王府来了。我认出王府,不肯进来,相王的从仆说……”
赵观音额前青筋暴跳,“他说什么了!?”
韦沉香呜咽不止,哭哭啼啼道:“相王说,常乐大长公主和姐姐你一而再再而三插手他的内院事,他无以为报,只能效仿姐姐……效仿姐姐,为英王解忧。”
赵观音喉间一阵腥甜,目龇欲裂,脸色铁青,好一个相王!他不仅故意把消息送去公主府,激怒她的母亲,还把韦沉香送来恶心她!
她拔下发髻上的嵌宝牡丹纹簪子,目光阴沉。
韦沉香瑟缩了两下,手脚并用,爬到几案后,求饶道:“姐姐,我和郭姐姐是圣人亲封的孺人,我们进府时,虽然没有花车相迎,也是行了大礼的,你伤了我们,圣人会怪罪你的!”
郭氏眼皮一跳,这个韦沉香,好好的,带上她做什么!果然是个不简单的!
当下也顾不上看热闹了,提起裙角,仓惶逃出正殿。英王妃是个混不吝的,怒气上头,说不定真的敢划伤她的脸,她才十四岁,正值青春年少,娇花一样的年纪,毁了脸,以后还怎么争宠?
前殿闹得人仰马翻,使女们忙忙去请英王李显,李显茫然道:“娘子又闹了?”
一边听使女禀报其中缘由,一边疾步赶到正院,累得气喘吁吁时,正好看到赵观音正扯着一个弱不胜衣、我见犹怜的小娘子抽巴掌。
“哎呀,怎么自己动起手来了?你是什么身份,太失礼了!”
世家贵女,亲王正妃,岂能当众动手打人呢!
李显奔入内殿,抱住赵观音,“有话好说,别生气。”
赵观音挣扎了几下,挣不开,挥手朝李显脸上招呼,恶狠狠道:“还没勾搭上,郎君这么快就心疼了?”
李显被打得发懵,忍着怒气,沉声道:“你清醒一点,好好的,怎么连我也打起来了?”
使女们唬得脸色发白,齐齐奔上前,架住赵观音,娘子打了孺人,还可以遮掩过去,要是把英王打伤了,那可不得了!
赵观音回过神,看一眼李显脸上的指痕,再回头看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韦沉香,忽然捂住脸,痛哭道:“你弟弟做的好事!”
李显顺着赵观音的目光看到韦沉香,愣了一下,韦沉香和赵观音是闺中密友,常来英王府玩的,他见过几次,“你……你怎么在这儿?”
韦沉香看向赵观音,畏惧又惶恐,“赵姐姐……”
赵观音昂着下巴,冷哼一声,不看她。
李显皱眉道,“你照实说罢。”
韦沉香躲到李显背后,啜泣着把刚才和赵观音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李显头皮发麻,不可置信地看着赵观音,“你还插手阿弟的内院事了?”
赵观音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她和阿娘确实想过往李旦的后院塞人,但是明里暗里试了几次,都没成事,李旦根本不上套!
这样子,便是默认了。
李显变了脸色,背着双手转来转去,暴躁道:“你没事手伸那么长做什么?阿弟的后院是阿弟的事,我们几个兄长都没资格管,你操的哪门子心?”
他跺了跺脚,“阿弟说不定以为我也掺和进去了,不行,我得找他解释解释!”
趁众人没反应过来,他一溜烟跑了。
没办法,李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韦沉香,只能溜之大吉。
翌日,蓬莱宫,御花园。
儒学士在亭子里高谈阔论。今天他带着李令月和裴英娘学联句,为了让两人触景生情,感受到山水之美,特意把课堂搬到花团锦簇的御花园里,对着山光水色学联句,有事半功倍之效。
当然,这只是儒学士的一厢情愿。李令月和裴英娘看到外面景色优美,哪还有心情听课?早凑到一起开小差了。
两人年纪渐长,一开始天天上学,现在只需要自己在寝殿用功,每月只逢一、五日到东亭上课,一、五日也是举行大朝的日子。
裴英娘盯着黑漆小几上摊开的书卷,表情专注而认真,其实正竖起耳朵,听李令月讲八卦。
“英王妃气晕了?”她惊呼一声,余光看到儒学士往这边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
李令月不管儒学士频频扫向她的责备眼神,撑着下巴道:“我就说韦沉香没安好心吧!二娘不信,就爱偏袒韦沉香。这回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后英王府有的闹腾!”
裴英娘的目光落在几案上,山形笔架上架着一枝紫毫笔,是李旦送她的。原来的那几枝早就不能用了,李旦年年送,她多得用不完,别人恨不能摆在书架上供起来的紫毫笔,成了她日常用的文具。
经过赵观音和韦沉香这一番自讨苦吃,以后应该没人敢动歪心思了。
她叹了口气,扯紧绸带签子,收起书卷。
李旦最近的异常不是偶然……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尝试恢复正常作息,回到之前的每天上午10点更新,所以这两天能早发就早发……
还有十七为什么会果断拒绝执失,正因为十七尊重执失,确认执失是真心的,才会拒绝他,不然总不能一直吊着执失,过个几年,再说:对不住,我觉得我还是不能答应,你再去找一个吧……
古代的话如果不直接拒绝,别人会当做她默认的,所以果断一点对双方都好。
十七两辈子都没有恋爱经历,在对待爱情方面比较粗暴直接,如果确定目前不能接受,就拒绝,至于以后怎么样,不在她的控制之中,她能做到的就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喜不喜欢的,才会犹豫迟疑。
另一个原因后面会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