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下来的，刘一鸣的话如惊雷一般在她心头隆隆的炸响，让她惶恐，心悸。
民办教师转正里面的猫腻，还有谁比她更清楚呢？
从这个政策开始实施以来，向萍这两年，在这上面都捞到了极丰厚的油水，今年的价码她提高了一倍，从往年的一个名额五千，涨到今年一万一个指标。
她记得自己今年在民办教师转正这个项目上，收了应该有差不多二十万，说出来，估计要吓死很多人了，要知道安和这个国家级的贫困县，人均不到千元，清溪镇更是穷旮旯里的贫困镇，人均才几百元，这些年外出务工的人多了，人平才勉强刚到千元左右，贫困的帽子都不知道戴了多少年...
向萍现在哪还有当时收钱时的喜悦兴奋，美滋滋，憧憬无限，此刻她只想早点逃离，生怕被刘一鸣给看出什么端倪。
那个被抓进去的闫书良，那王八蛋也不知道有没有胡攀乱咬...向萍只觉得有些眩晕。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不拿白不拿，不捞白不捞，大家都在摸鱼，为什么我不摸...这个观念害人啊，向萍突然就发现，钱，真的不是那么好拿的...伸出去的手，以前是意气风发，潇洒惬意，现在呢，整日里提心吊胆，这过的什么日子啊，担惊受怕，这官做的憋屈，难受啊。
左想右想，向萍努力的回忆，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闫书良的手上没有呢？
似乎没有任何证据哦，前前后后想了好半天的向萍，稍稍的缓和了一下心神，借喝水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
办公室的人都走了，她还在那沉思出神。
等发觉了，抬起屁股想赶紧的溜，可惜，刘一鸣又点了她，“向镇长啊，稍坐，我想和你交换一下意见...”
“这样啊，你说，刘书记...”拢了下面颊上落下来的几绺长发，向萍没辙，抬起的屁股重又掉了下去，沙发上陷了一个坑。
“我这里有几份材料，你看下...”刘一鸣面色平静，没有刚才的那么冷厉，让向萍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
这些都是什么来的呢？接过刘一鸣递过来的几张纸，薄薄的，向萍却觉得很沉，很沉，脸色一下就僵了...很精致的眉毛激烈的抖动了几下。
该死啊，千算万算，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这些材料是从闫书良那搜出来的，初一看，很普通，就是几份关于民办教师转正的申请材料而已，没什么出奇之处。
让向萍心慌的不是这材料，而是那上面有她的批示，有她的大名啊...这下完了，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抖动着几页材料，匆匆看完，没错，都是自己亲自签批的，没有假，向萍心里在慢慢的下沉，身子比外面的冬日还要寒冷几分。
扫完了材料，惶惶不安的向萍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刘一鸣已经发话了，“向镇长啊，民办教师转正这事，我们要吸取教训啊...这个政策落实执行的工作，失去了监督，就会生出问题...闫书良的情况就是最好的写照，也是给我们敲敲警钟了...”
声音很缓和，语重心长，不像是秋风扫落叶的态度。
向萍顿时就听出了话中之意，什么？好像没有发现我的情况啊...心中快速的转动，刘一鸣的批评在这一刻，在向萍听起来，比仙乐还要悦耳，比天籁还要动人。
再看手中攥的紧紧的几份材料，向萍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刘一鸣只是委婉的提出批评，而不是雷霆震怒。
还是向萍的那批示上面，刘一鸣收到纪委办公室送来的这些材料后，也沉思了良久，他在思考，民办教师转正的问题，还有多少人卷入其中...闫书良之外，还有没有更高级别的人涉事此案。
闫书良的交代里，倒是没有提及向萍，他反复狡辩的就是，自己被下面的人蒙骗了，被他们出卖了，自己不知道...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不是我干的。
倒是查证出来的那些指标名额被金钱交易的实情后，闫书良才承认自己收了一些人的好处，但他坚称那是别人的感谢，心意，是人情往来，算不得贪污...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家伙，只可惜，有买卖有名单，就不怕找不到证据，易川的人查证的工作做的足够的仔细，每一个指标，每一个名额，对应的是谁，家家走访询问，个个了解落实...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哪有查不清的交易，就看你愿不愿意查，是真查，还是敷衍差事...就是这么简单。
刘一鸣纠结的是查出来的有向萍亲自批示的几份材料...向萍有无涉身其中呢？
“请闫主任酌批”，“请教育组负责人依情处理”，“请转闫主任酌办”...
向萍的这些批示，是刘一鸣第一次见到的向萍签批的还算符合官场习惯的批示用语，比当初最早看到的什么“阅”，“已阅”，要强一些了。
可也正是这些批示，让刘一鸣无法确定，向萍是不知情呢，还是自己本就赤膊上阵了...从批示用语里，无法判断...
“是啊是啊，刘书记，这个教训太惨重...真没想到，教育组烂成这样子...闫书良竟然是个这样的家伙...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啊，监督缺失造成的损失...这个问题，我有责任...”向萍听出了刘一鸣话里的意思后，赶紧的，这个时候必须要态度诚恳，认错深刻。
“喝点水...”刘一鸣给向萍倒了杯热水，面前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没什么血色，神情也似乎有些憔悴...
“哦，好...谢谢刘书记了...”向萍的话里似乎含着深意，只是刘一鸣却只当她是在客气，笑了一笑，也没往心里去。
水杯暖呼呼的，向萍心里也有了些热度，她便想起了那个夜里...自己故意留着门，本想和刘一鸣拉近些关系，哪知道偏偏不凑巧，好事来袭，碰上了自己的经期，痛经把她痛的死去活来，所有的念想和心思哪还有劲去想...倒是这刘一鸣，对自己嘘寒问暖，关心有加...
向萍想到自己春光泄露，美人娇羞，就是那样迷离暧昧的朦胧夜里，刘一鸣似乎也没有倾倒...唉，她心里便有些黯然，难道我的姿色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