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叔。”唐卓敲开一扇门,正是钟秉权站在门口。
钟秉权见到唐卓,这两日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伸出手亲自拉着唐卓进来,“总算是联系上你了,你之前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了?”
唐卓见到钟秉权如此焦急,内心也预料到,事情恐怕不太乐观,说道:“不小心弄丢了,钟叔还是先别说其他的,先跟我说说燕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吧。”
“嗯,小苏,你先出去一下。”这时钟秉权扭头对着房间里的一位青年男子说道。
唐卓看了过去,见到一个西装革履正装打扮,年纪约莫二十八岁上下的男子,这名叫做小苏的男子,看起来内敛、斯文,和钟秉权那种退伍军人的硬朗气质大相径庭。
但是唐卓却敏锐的发现,他垂在双腿外侧的双手,很不寻常,双臂微微向上弯曲,双肩比正常人平放的高度还要略高一些。
这种站姿,唐卓前不久还见过,就在荷马园地,大部分的武者,因为长期练武,身体肌肉虽然发达,但也有一个弊病,那就是即便肌肉完全放松,也比正常人要紧绷一些,所以会呈现出一种惯性。
擅腿的人往往不会站的笔直,因为要保证最快出腿,直着是不行的;而擅拳掌的人,形迹往往暴露在手上。
这个看起来似乎是钟叔助理的男子,就是一个长期练武的人,不过自己仔细看了一眼,此人丹田内无气,只是一个练外家功夫的,而非真正可以修行的武者。
“是,区长有什么吩咐就叫我,我就在外面。”苏定方点头应下,恭谦的回道。说完便转身离去,至于进来的这位年轻人的眼光,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钟秉权拉着唐卓到一张沙发上坐下,旁边装满烟头的烟灰缸,被他的身体挡住,他很无奈的笑了一下,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说道:“坐吧,这两天我为了燕子的事情,几乎没怎么休息,让你见笑了。”
唐卓深深的看了钟秉权一眼,这才不到一个月未见,竟然看起来比之前苍老了许多,大概他已经因为钟小燕的事情有很长时间没有休息过才会如此。
唐卓顿时也就把准备提问那位苏姓助理的话给按了下去,说道:“看来燕子的麻烦很严重,是吗?”
“是的,我为了此事,已经跑了两天,昨天我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人正在市里开会,我想如果我早一点回来,也许事情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棘手了。”钟秉权的语气中有一些懊悔,仿佛要将一切的过错都归咎到自身。
唐卓连忙安抚他的心情,道:“钟叔,您别说这样的话,事已至此,不是怪谁有责任的时候,您先把燕子这次遇到的事情,前因后果以及其中的过程,详细的跟我说一遍,让我看看是否有办法解决。”
“好,事情是这样的,三天以前……”钟秉权的思绪拉到之前,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以一种客观的态度讲述,在唐卓眼前展现出整个事情的过程。
原来这件事要从三天之前说起,那一天钟小燕刚好从荷马园地附近撤走,随后便接到了局里的一个新任务。
一个涉嫌倒卖国宝级古董文物的犯罪团伙,其主要成员终于现身,恰好就在毕方区。
这项任务已经盯了很长时间,做了长期的谋划,而到那一天,终于等到目标人物出现,毕方区分局的局长知道钟小燕在青山县城的能力和口碑都不错,再加上可能考虑到钟秉权的关系,因此在行动队员的名单上添加了一笔,让钟小燕随队出发。
当晚,包括钟小燕在内一共十四名身手敏捷的警员,全都潜伏在目标人物周边,这一潜伏就是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也就是昨日早晨,目标人物才终于走出来,随后上了一辆车。
所有行动队员立刻跟上,并随之呼叫总部已经等候已久的特警部队前来支援,因为该成员虽然只是一个人出现,但是很有可能是要和购买国宝级古董文物的另一方进行会面,所以上面为了保证能够一网打尽,这一次可谓是出动了全部的力量,大力支持。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在追踪过程中,对方极为狡猾,在几次故意中途停车的举动中,行动队员中有跟车暴露的情况,被对方极为敏锐的察觉到。
随后,目标人物开车加速逃离,这一路直奔城区郊外,行动队和特警部队连忙紧跟其后,一直紧咬住目标人物。
而就在这时,钟小燕认为对方极有可能会在被逼无路可走之下选择毁灭,因为林城附近也多山,只要把车开下山崖必死无疑,在开到一处山地时,她对行动负责人建议,要么立即加速过去用车身相撞拦截目标继续前进,要么停止包围目标人物改为围山,然后派人徒步上山搜寻。
但是,这个建议并没有得到启用,负责人认为两种方案都太冒险,前者可能车毁人亡,后者可能目标人物溜掉,严词拒绝钟小燕的建议,继续以车包围车。
很快,钟小燕不想看到的一幕就发生了。
目标人物被逼到悬崖处,下车左右四顾看到十几辆警车围了过来,一狠心又爬上车。
行动组还在用扩音器劝降,但钟小燕却已经看到目标车辆的引擎发动了,那一刻她没有向负责人进行请示,直接开车撞了过去。
很庆幸车没有爆炸,也没有坠崖。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目标人物手中还有一把枪。
行动队和一众特警都把枪瞄准了目标人物,但在那种情况下同时开枪,一定是钟小燕先中枪。
对方也是这样觉得,举起枪,对准钟小燕。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钟小燕没有藏招,身体的反应到了极点,抢先在对方扣动扳机的时候,飞起一脚踢在对方的手腕上。
于是,枪飞了。
但是,人也飞了。
诸人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追了这么久的关键嫌犯,就那样的飞到了空中,然后……掉下了悬崖。
那是两百米高的悬崖,人掉下去连个声响都没听到。
特警立刻叫来直升机支援,最终打捞起来的是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
没有证据、没有口供、人死了,不仅破获这个犯罪集团的方向没有了,更重要的是,没有证据证明此人的犯罪事实,那么警方就是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当天上午,整个市局都震动了,在市委开会的钟秉权急忙赶回,他和钟小燕一起承受上面的怒火,而到了中午,死者的家属得知了消息,到警局、市政斧告了个遍,说要揪出杀人凶手。
于是,到了昨天夜晚,警方将钟小燕带走调查,进行内部自查,要确认钟小燕是否心理上出现问题。在许多国家的警察系统中都有这样一个部门,专门对那些思想上对犯罪分子特别激进的警察展开调查,以确认是否适合继续担任警察。
唐卓听完钟秉权讲述了事情的整个过程,长舒了一口气。
信息量很大,即便以自己的头脑,都感觉这件事太复杂了一些,也难怪钟叔仅仅两日便憔悴成这样。
唐卓理了理思路,分析道:“市里现在对此事是什么态度?是想要替罪羊吗?”
警察杀死了一个良民,一旦传出去,对整个警察系统都会造成极大的损害,如果上面决定弃卒保帅,这时候只需要不承认钟小燕的正式职员身份,再把罪名全都推到她一个人的身上就足够了。
无论过错是否在于钟小燕,这样做是极让人寒心的,试问钟小燕难道不是在尽心为警察抓捕嫌犯吗?
钟秉权叹了一口气,脸色一黯,道:“一开始是有这个想法的,不过今天早上我去找上面的几位领导谈了谈,他们松了口,可是,燕子把嫌犯踢下山崖是很多人看见的,这件事解决不了,就算上面不为难,只是依法处理,燕子这次也难逃一劫。”其实他何尝只是谈了谈,就差没下跪了,堂堂区长,居然求到了人家一个分区局长那里,姿态极其的卑微。
唐卓忽然说道:“不,我有办法。”
钟秉权暗淡的眼眸顿时亮起,激动地道:“你有什么办法?快说。”
唐卓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他只是想给钟叔一个希望,“先不急,钟叔,我先问您,您认为燕子在整个事件中,需要负多少的责任?”
钟秉权沉吟道:“主观的说,我肯定是希望她没有任何责任,她的心是好的,当时就算她不阻拦,嫌犯肯定就开车冲到悬崖下了,结果是一样的。但是客观的说,她最后冒失了,直接致使嫌犯死亡的的确是她。”
唐卓又问道:“所以,如果按照法律裁定,她现在是什么罪名?”
钟秉权不假思索道:“介乎于过失杀人,防卫过当,以及故意杀人之间。”
“只是,当时燕子在行动中多次表露出激进的想法,让行动队的人都认为她的思想太疯狂,很多人都说,当时燕子是因为看到嫌犯冲自己举枪,所以下了杀心,这个声音已经在林城司法系统里传开了,因为这个因素,失误杀人和防卫过当的几率很小,如果法官听取那些人的口供,故意杀人的可能性极大。”
听到这里,显然钟秉权已经提前试过无数种帮钟小燕解困的路径,只是方法没有到位,或者说能力不足以破开这个死局。
但唐卓却已经通过这一番话,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唐卓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轻松一些,道:“我明白了,明天我想再去她工作的警局一趟,见一下行动组的其他成员,不知道钟叔能不能暂时让燕子出来跟我一起做个见证?最好是提前先跟我见一面,我有些话想跟她说。”
钟秉权见唐卓脸色变幻,心中一动,急忙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唐卓露出一个自信微笑,道:“到时候您就知道了,您放心,有我在,不会让燕子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