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复活节的时候沈星乔经过培训，开始在麦当劳打工，每天工作四个小时，时薪八欧。一开始在后厨工作，后来调到前面收银，手脚一刻不得停歇，腿都站肿了，嗓子也哑了。加上高强度的法语学习，一个星期后，沈星乔累病了，赚的钱都不够她看病的。唯一的好处就是，短短一个星期，法语口语突飞猛进。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加上要准备DALF考试，沈星乔干脆不打工了，专心投入学习。法语C1属于熟练运用语言的水平，有不少人读了两三年语言都考不过，沈星乔要想一年考上，难度确实不小。魏茵在这方面给了她很大帮助，拿出当年自己考DALF的笔记，告诉她考试注重哪些方面，该做什么样题，哪个考点老师比较好等等，沈星乔可谓事半功倍。

　　 C1文凭拿到后，沈星乔整个人都放松了，开始申请大学。首选是魏茵所在的巴黎九大，不过对比了其他人的申请资料，高考分数动辄六百以上，她觉得结果有点悬，最后果然被拒了，倒是收到了十二大国际贸易专业的录取通知书。魏茵安慰她说：“有些人来巴黎好几年语言都过不了关，你一年就拿到十二大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很厉害了。”

　　 沈星乔虽然有点遗憾，不过对这个结果还是满意的，至少她成功进入大学学习。

　　 沈星乔是怎么走上代购这条不归路的呢？起因是邻居家一个姓林的姐姐，知道她在法国，问沈妈妈要了她微信，联系她让她帮忙买一个CHANEL的包包。沈星乔在官网查了价格，换算成人民币告诉她，她一听，说：“果然比国内专柜便宜多了！”

　　 第二天沈星乔去附近的百货商场，她来法国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进奢侈品专柜，确定林姐姐要买，二话不说刷卡帮她买下来，找了家转运公司寄回国内。

　　 一个星期，林姐姐就收到了，满意的不行，转钱的时候多给了两千，说是给她的跑腿费。沈星乔忙说不行不行，不能要。林姐姐说：“你出门总要坐车吧，总要喝个饮料吃点东西什么的吧，这些钱不能让你出啊，你还是学生呢，姐姐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沈星乔说：“那也太多啦，哪要得了两千块。”

　　 “实话跟你说吧，我要是找人代购，绝对不止这个数，代购费一般都是10%，算下来差不多要三千，我还占便宜了呢。姐姐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星乔也不好再推辞。

　　 没过几天，林姐姐又介绍了个朋友，也是托她买包的，人很大方，二话不说给了10%的代购费，说：“别的代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熟人就放心了。”

　　 沈星乔得了这么两笔意外之财，都够她一个月生活费的了，开始考虑做代购这一行。她受沈爸爸成天嚷嚷“产品定位”的影响，一开始就瞄准高端奢侈品市场，只代购CHANEL,LV,HERMES,DIOR这些一线大牌，并且只代购包包。每天在朋友圈发一款包包，图片大都是官网截图，文字随便复制拼凑一段。

　　 林姐姐很支持她，说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介绍了不少朋友给她。第一笔生意很顺利，第二笔就出问题了。对方想买一个LV的包，沟通了两天终于确定款式，还是要了不到一万的经典款。因为是林姐姐介绍的，三人还在群里说过话，沈星乔没想那么多，买下来直接寄给对方。过了十来天，查单子发现已经收货，发微信问对方东西怎么样，满不满意，意思是东西收到了，也该给钱了吧。没想到微信迟迟没有回复，打电话一开始没人接，再打就关机了。沈星乔开始觉得不妙，又等了一天，还是联系不到人，她把这事跟林姐姐说了。

　　 林姐姐说她傻，怎么不给钱就先寄东西？沈星乔说有些人不放心先给钱，再说大家都是朋友，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林姐姐为人仗义，在朋友圈打听到对方家住址，上门去堵人。对方竟然一脸无辜说：“怎么，我没给钱吗？我还以为给了。你也知道我成天最爱买包包衣服这些东西，收到的包裹一多，难免记性不好，回头我就把钱给她。”林姐姐也不好说什么，寒暄几句就走了。

　　 饶是这样，对方还左拖右拖，一会儿说和微信关联的银行卡钱不够，一会儿又说工作忙没来及去银行取钱，拖了一个星期才给，最后还把几百块零头抹去了，沈星乔基本上算是白忙一场，还欠了林姐姐好大一个人情。

　　 受此教训，沈星乔在淘宝上申请了一个店铺，所有交易全部通过支付宝进行，双方都有保障。除了林姐姐介绍的几个闺蜜，沈星乔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生意，只能在店铺上下功夫。首先她不能再用官网图，千篇一律的官网图和自己拍的，大家一眼就看出区别，她得自己拍照上传，才有信服力。

　　 可是奢侈品专柜是不让随便拍照的，沈星乔也没有这个财力把包包买回来对着各个角度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她只能想尽办法，有时候是偷拍，有时候是跟售货员套近乎，有时候找各种借口，装作跟朋友打电话拍几张照片发给她看啦，或者说国内朋友想买发个视频过去之类，后来跟售货员认识了，送了她一罐舅母寄来的茶叶，拍照才顺利多了。

　　 第一年沈星乔为了省机票钱没有回国，暑假除了做时有时无的代购，还在麦当劳打了一个多月的工。开学前沈妈妈曾打电话来问她钱够不够，她说暂时还有，没要家里的。

　　 高舅妈知道后，心里直骂她傻，说：“你是学生，学习为重，家里给你钱你就拿着，你打工的钱那是你自己的，存着以后应急。”沈家再怎么今非昔比，那么多年积攒的底子还在呢，住的也是独门独院的别墅，随便卖根金条就够她一年的生活费了。

　　 高舅妈的想法是看沈国安这样，沈家将来都是儿子的，不得不多个心眼。不过这些话她没跟沈星乔说，只是让她自己攒钱，给她画了个大饼，说：“你要攒到五十万，舅妈就给你在江城挑个小两居，把首付付了。”

　　 沈星乔有了攒钱买房的压力，以后家里给钱就都拿着了，自己打工的钱存在另外一张卡上，后来给高舅妈拿着，做一些稳妥的理财投资。

　　 第二年暑假沈星乔回国，在家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跑回江城舅舅家住着。在国内待了一个来月，见了些朋友，去云南玩了趟，就回法国了。高舅妈知道她做代购，经常要跟人打交道，除了一大堆吃食，还特意准备了些茶叶丝绸等礼物让她留着送人。

　　 穷留学生沈星乔两年回国一次，纪又涵则是想什么时候回国就什么时候回国。有次学校放三天假，他曾带一个美国朋友万里迢迢飞到北京，跑去长城玩了一天，然后又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飞回美国。

　　 圣诞回国，他照例召集了一群朋友出来吃饭作耍。孙蓬独自来了，他觉得奇怪，问渺渺呢。陈宜茗在后面说：“分了，他妈让我注意着他点儿，我才跟来的。”陈宜茗和孙蓬父母同在税务部门工作，住的是一个大院的家属楼，两人从小就认识。

　　 自从纪又涵出国后，陈宜茗认识到两人之间的不可能，时间一长，对他心思也就慢慢淡了，如今当做朋友相处，反倒比以前自在。

　　 纪又涵惊讶，两人感情不是很好嘛，怎么就分了。

　　 “离得远呗。”陈宜茗插了句嘴。

　　 孙蓬躲在一边一个人喝闷酒，想起他跟渺渺在一起的那些过往：第一年是那么的浓情蜜意妙不可言；第二年上大学天各一方，每天都要打一通电话，一有空就去看对方；第三年电话少了，但还是隔几天就打；到了今年，每次打电话渺渺不是说有事不方便就是匆匆说几句就挂断。他慢慢意识到什么了，两人感情好像进入了倦怠期，再没有以前那种热情激动心跳加速的感觉。

　　 当前几天渺渺提出分手时，他同意了。

　　 大家安慰他：“时间长了，感情自然就淡了，不是谁的错，顺其自然就好。”

　　 时间长了，感情自然就淡了，真的吗？纪又涵忍不住问自己。那为什么每次想到那个捅了他一刀的女人，心里还是会痛呢？

　　 也许是恨比爱更有生命力。

　　 姚曦带了女朋友来，是个有些胖的圆脸姑娘，笑眯眯的，称赞陈宜茗的包好看。陈宜茗很得意，说是托朋友从法国买的，她攒了好久的钱。姚曦顺口问哪个朋友。陈宜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沈星乔。”

　　 暑假的时候她意外碰到沈星乔，两人维持风度聊了几句。陈宜茗对当年上门找她一事隐晦地道歉，沈星乔忙表示不介意，说自己一直很欣赏她直来直往的性格。两人前嫌尽释，陈宜茗还请她吃了顿饭，知道她在代购包包，很感兴趣，留了她联系方式。

　　 姚曦女朋友说她也想买包包，陈宜茗把沈星乔淘宝店地址发给她，说：“店名叫小星乔法国代购，很好记的。”

　　 众人以为事情过去两三年，纪又涵应该不在意了，提到沈星乔没有刻意避开他。

　　 纪又涵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吃完饭大家还去唱歌，一直玩到天快亮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