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齐发现,院子里那些半拉子工程现场,出现了好多安全警示。有些是用纸箱片做的,有个别的是用木板做的,这些警示牌或用木棍插在地上,或直接贴在墙上。警示牌上面写着“危险,请勿靠近”,或是“擅自闯入,后果自负”的红色字样。
一开始,楚天齐不知道是谁做的,只到他看到一个人的背影,便猜到了做牌子的人是谁。
明天就正式放假了,管委会给开发区每个工作人员也发了过年福利。福利标准是在去年基础上,每人多发了一百元过节费。员工们听到这个消息,都非常高兴,都表示感谢领导,感谢楚主任。只有楚天齐心知肚明,最应该感谢的是郑县长和徐副县长,要不是他们及时下拨经费,哪有钱发这些,恐怕连工资都没着落了。
吃完午饭,楚天齐回到办公室,拿上自己分到的福利,出了屋子。
有的单位人员看到主任一手抱着饮料箱子,一手提着一袋大米,就热情的要帮忙,被楚天齐婉言谢绝了。人们发现,主任拿着东西径直向后面走去,不禁纳闷:他要去那个小屋?
很快,楚天齐就到了开发区东北角小房子,推开了屋门。
屋子里一个人正蹲在地上弄着什么,听到响动扭回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脸上满是络腮胡子。这个人正是开发区“安全员”苟大军,说是“安全员”,其实就是看门的。
这样的“安全员”一共有两个,除了苟大军外,还有一人。不同的是,苟大军有开发区正式编制,另一个是临时工,苟大军看管这些半拉子工程区域,另一个“安全员”负责在办公楼值夜班。
楚天齐把手中东西放到地上,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苟大军依然蹲在那里,鼓捣着手里东西,头也不抬的说:“领导来检查工作?”
楚天齐一笑:“过春节了,来看看你。”
苟大军看了一眼地上东西:“那可不敢,再说了,那些东西我也分了,你拿回去吧。”
楚天齐没有接对方的话,而是问道:“院里那些警示牌都是你做的吧?做的不错,也很及时。”
“及时个啥?好几年才做,还叫及时?”苟大军没有顺着楚天齐的话说。
楚天齐没计较对方说话方式,而是问道:“苟富生是您晚辈吧?”
“全县城也没几个姓这破姓的,能没关系?”苟大军回答还是这么有个性。
“那就对了,怪不得那天有人到我办公室闹腾,富生能及时赶到呢,肯定是您老通知他的吧?”楚天齐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苟大军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把手中铁疙瘩放到地上,直起了腰身,看着楚天齐:“主任,我这人就是这么个性格,哪个干部要是干人事儿,我就服气,就支持他。要是不干人事,我不管他是谁,也不惯着他。几十年了都这样。”
楚天齐由衷的说:“好,讲的好。”然后话题一转,“你觉得我是那种干部呢?”
苟大军略一迟疑,看着楚天齐:“现在还说不准,得观察观察再说。”然后,难得笑容一闪,“今年过年很幸福,得了两份福利。”
看着对方的表情,楚天齐心中暗道:看来他也不完全是一根筋倔老汉,也知道开玩笑嘛!
人们不知道主任和倔老汉谈了什么,只是发现,主任在小屋子待到下午两点多才出来。
……
考虑到个别路远人回家的问题,原则上部门没什么事的,下午三*点来钟,就可以离开单位。
所以,下午一上班,楚天齐办公室就没断了有人,纷纷是来辞行的,也顺便向主任拜个早年。面对大家的祝福,楚天齐也真诚的向对方送上了祝福。
没有任何职务的普通工作人员来的较少,但也不是没有。副股级以上的基本都到了,连那个被降为环保股副股长的韩文也来了,只有冯志堂一直没露面。
冯志堂没来,也在楚天齐意料之中,反正人家有靠山,也不依仗自己这个主任什么,现在没有跳出来给自己添乱,这应该已经是很给自己面子了。
快四点时,王文祥过来了,两人先说了一些客套话,然后王文祥建议楚天齐开车回去,或者由他送楚天齐回家。楚天齐谢绝了对方好意,表示坐班车就行。
正这时,宁俊琦来了,王文祥打过招呼就走了。
……
宁俊琦倒背双手,在办公室和卧室里各转了一圈,才坐到老板椅上。她故意在椅子上颠了几颠,夸张的说:“哎呀,开发区大主任就是牛。你瞧瞧,这用的、住的,哪样不是最好的?和你这么一比,我那办公室就只能称之为小炭窑了。”
“怎么开起我的玩笑了?”此时,楚天齐已经站到宁俊琦身后,“嘿嘿”一笑,“大书记,你要是感觉好的话,咱们就去里面谈谈工作,怎么样?”说着,向卧室方向点点头,还努了努嘴。
“你,大流氓。”宁俊琦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神秘一笑,“大主任,你不会经常和异性这么说吧?咯咯咯……”
楚天齐坏坏一笑:“我对别人没想法,只对你有兴趣。”说着,他已经扶着她肩膀,低头向她脸上靠去。
“流氓,,老实点……”宁俊琦警惕的看着门口方向,使劲推开了他,“注意影响。”
当然,楚天齐也就是吓吓她,否则她是推不开的。
宁俊琦用手拢了拢头发,说道:“诶,我发现你现在挺厉害呀,就连对头都屈服了,对你点头哈腰的,还一个劲儿的给你说拜年话。看来你已经大局在握,就等来年宏图大展了。”
楚天齐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开什么玩笑?你看到的不过是表象罢了,王文祥哪是向我屈服?不过是暂避我的锋芒,尤其是等审计平安结束呢。我现在哪有大局在握?大部分人不过是被双料主任官衔唬住,不过是想得到一些既得利益而已,哪有一个和我一心的人。”
宁俊琦一脸不相信:“没有?不是还有财务股长吗?我听说她对你那是崇拜有加,甚至为了给你解围,能够挺身而出,面对社会人员毫无畏俱、慷慨陈词。”
听得出她话里浓浓的醋味,楚天齐轻轻拢着她肩头:“你哪来的这些八卦东西,她是徐副县长的得力干将,我们现在也就是互相合作,互相……”
“互相取暖。”宁俊琦马上接过话头,“还说没说?都用上这个词了。”
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礼讲不清,楚天齐在她的肩头拍了拍:“那个词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现在看似风光,其实这些天一直如履薄冰。”
听楚天齐这样说,宁俊琦也不再取笑,而是严肃的说:“你能这样想,也不是坏事,说明你头脑清醒,能清醒意识到你的责任,也能清醒意识到你位置的敏感。谨慎不是坏事,不过也不用‘如履薄冰’,还没到那个程度,过于谨慎会束缚你的手脚,也会空添不必要压力。”
楚天齐点点头:“我知道,就是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开发区弄好。”
宁俊琦轻轻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天齐,你现在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主要是你太看重结果,太想结果完美了,反而自己给自己增加了压力。当然,县里把事关开发区生存与否的担子压给你,也确实不轻松,关键是时间还很紧迫。其实,你能在一个月时间里,做成现在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很不简单了。我自认为没有你这样的效率,在一个月时间内也不能有这样的权威。何况你还是第一次主持全局,就更难得了,你不要过于苛求。”
楚天齐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在给我宽心。你放心,我只是有一些担忧,实际上我还是信心挺足的。”
“你之所以感觉心里没底,原因肯定不止一条,但没有自己的人可用,是其中很重要一条。”说到这里,宁俊琦一笑,“天齐,我给你输送一、两员大将,怎么样?”
“你?那当然好。不过,那样你的工作就要受影响了,何况你的身边还有好几个虎视耽耽的人。”楚天齐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放心,我是老油条。”宁俊琦俏皮的一笑,“再说了,我手底下可用的人,最起码不止一两个吧。”
“笃笃”,敲门声响起,宁俊琦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坐到沙发上。
“进来。”楚天齐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椅子上。
屋门一开,郝玉芳走了进来,进门就说:“主任,给您拜个早年,祝您……”话刚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人。
楚天齐一看这个情形,赶忙介绍道:“郝股长,这位是宁书记。”
“宁书记?您是青牛峪乡宁书记吧?”郝玉芳说着,向宁俊琦走去,“早就听说您了,好多人都羡慕楚主任有您这样的女朋友。要我说呀,您俩是天生一对,最般配了。”
“郝股长,你太会说话了。”宁俊琦向郝玉芳招了招手,“我看你天生丽质,真不知道哪个小伙有这神气了。”说着,偷偷向楚天齐俏皮的眨了眨眼。
楚天齐明白宁俊琦的意思,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宁俊琦也跟着笑了起来。
郝玉芳一下子脸红了起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自我解嘲道:“我成电灯泡了,还是赶紧走吧。”说着,快步走到老板台前,把手中的两张报表放到桌子上,迅速向门口走去。
打开屋门的一刹那,郝玉芳扭回头,俏皮的说:“祝二位领导新春愉快,祝早日喜结连理、早生贵子。咯咯咯……”说完,快步走了出去,关上了屋门。
宁、楚二人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很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