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车,牧阳正全身发抖,两眼闪着寒光。
我拿了一瓶纯净水放在他手上,他握着拳头,并不接,我强行塞进了他的手里。我还没开口,牧阳却开口了:“唐老哥!我不想赌的,是因为我输了太多。”
我看着他,突然发觉我对他的了解只是出于表面,我见天也快亮了,睡觉是不可能了。
我说道:“牧阳,我们聊聊吧?”
牧阳抬起头,说道:“唐老哥,你不生气?”
“生气什么呀?你和一个赌徒在一起,怎么会赢?他发牌的时候,是不是一直扣着小拇指?”我笑着说道。
牧阳想了想,点点头,我说道:“他在偷牌,你不经常赌,哪里能看得出来。怪我!是我没想那么多。”
牧阳又怒了,他一把拉开车门,要冲下去。我却拉住了他,说道:“你现在去找他,有什么用,他会承认吗?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赌。”
“可是我连摄像机也输了,我.......”牧阳的眼圈儿红了。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心理学中,一个赌徒其实是非常极端的人,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对错输赢,没有其他,牧阳显然也是这样的人,只是他很腼腆,将一切伪装的很好。
“我会给你要回来,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再赌了,不忘初心,别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我转移话题,说道,“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拍一个纪录片,好吗?”
牧阳的手渐渐松了下来,他看着有些麻麻亮的窗外,说道:“就因为她。”
牧阳说起了他的故事。
牧阳和他的女友小A是大学里认识的,女友其实一开始并不喜欢他,因为他太过于木讷,只是他人真的很好,每天给小A送早餐,每天帮她占自习室,还不时地送给她小礼物。
终于,水滴石穿,尽管一路上磕磕碰碰,小A几次甩了牧阳,但都被牧阳给追了回来。
两人毕业后,牧阳放弃了读研的机会,和女友去了望京,但是在望京两个没有背景的年轻人生活得很辛苦,牧阳老老实实地打工赚钱,而女友心中始终有一个纪录片的梦。
女生其实有时候是很没有理性的,在生活还没有稳定下来,却要为了记录片去闯荡。原本日渐好起来的日子因为女友的离职变得更加拮据。于是,牧阳开始打起了两份工,养活一家子。
小A则开始四处去圆她的纪录片梦,牧阳也只得尽自己全力去满足她的梦想,甚至花了自己存了半年的薪水给小A买了一部摄像机做生日礼物。
有了摄像机,小A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穷游去了西藏,在路上认识了一个纪录片的导演,她一下消失了几个月。牧阳一下慌了,开始四处寻找她,甚至打电话到小A家里,没想到的是她家对牧阳很反感,甚至让他离开小A。
牧阳十分不甘心,决定去西藏寻找小A。没想到这时候,小A却回来了。她带着那个导演一起来找牧阳,说要拍西藏,想问牧阳要二十万,投资拍摄纪录片,牧阳自然是拿不出来,于是,小A要求分手。
牧阳觉得这是他的无能,他做了一个决定,为小A卖肾,当器官贩子检查完他的身体,发现他是熊猫血型,当即同意二十万买下他的一颗肾。
就在做手术的前一天,他回到家想告诉小A,他能够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二十万,却发现小A在洗澡,而她的手机却一直亮着。
牧阳好奇地上去看了一眼,却发现一个男人发来信息说今晚还希望像以前那样让他销魂。
牧阳知道她出轨了,他决定跟踪小A,他发现与小A约会的男人正是那个导演。
这故事说这里,牧阳已经泣不成声。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所以,你就打算自己拍一部最火的纪录片,以此来告诉你女友,哦!前女友,你其实不比她差?”
牧阳擦去了眼泪,看着我说道:“唐老哥,你觉得我值得吗?”
我不知该怎么说,感情的事儿谁又能说的清楚,我自己不也是一个感情的失败者吗?!我苦笑一下,说道:“这个世上有什么是值得的,又有什么是不值得的?现在,我们的情况,那不就是活着是最值得的,其他什么都不值得。放下吧,一切终究会过去。”
我突然想起了前妻,似乎我自己从没有从婚姻失败中走出去,让一个走不出去的人去安慰另一个走不出去的人,这......有用吗?!
我不知道。
果然,牧阳说道:“我觉得值得,我想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是处的人。这个世界对我太不好了,唐老哥,你说是我病了,还是这个世界病了。”
我点了一支烟,说道:“你没病,这个世界也没错,只是你碰到了错的人,你这一趟出来,不觉得这个世界很大吗?或许你下一个会遇到更好的。”
“不会了!我爱她!我不能再爱上其他人,我爱她胜过了爱我自己。我连身体都可以不要的。”牧阳说得恍惚,但是笃定。
我说道:“行!那我帮你完成你的梦想,但是不要为此赌上性命!我看着你去上领奖台。”
“上领奖台?我觉得我上不去了。”
我笑了,说道:“你干嘛那么执拗,这个世上没什么是做不到的,你之前拍的,不就是其他人根本无法遇到的吗?”
牧阳的手紧紧地握着他胸前的U盘,呼吸粗重。这个时候,我不能再说下去了,他会想更多。我说道:“好了!你休息一会儿,明天,我们上山,或许山上有你想要的,最美好的永远在路上,不是吗?!”
牧阳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我感觉自己有些像逃离了牧阳的车上,我一把揪起了地上的夏路,说道:“把所有的东西还给牧阳,否则,明天我把你踢出团队!”
夏路十分不情愿,说道:“我们......愿赌服输的。”
我说道:“我再说一次,还回去!”
说罢,我喊来了叶春雷,要他看着夏路把东西还回去。
天色亮了起来,我的手心里全是汗,我想抓一把雪擦擦手,却停住了,我感觉周围的雪里会不会还隐藏着雪兽,它会一下跳出来,吃了我。
我最终还是回到了车上,招呼大家起来吃东西。
这一顿饭,我没怎么吃,我感觉不到饿,只是很累。我抬起头看着雪山,风刮过,从山上刮下来了雪屑,亮晶晶地,刮到了脸上,又化了,并不舒服,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