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这座如同监牢的城池。我知道她懂了。因为从祖辈流传下来的故事中,告诉我,如果一旦与神明建立联系,很可能会招来灭族之灾。
一瞬间,我眩晕了,我没有理由地眩晕了。不过,这有什么要紧的,我再怎么糟糕都会去结束这没有希望的未来,贝壳一族曾经那么崇高地追求理想,我们征服而杀戮,当没有对手的时候,我们却成了没有理想的行尸走肉,贝壳不会因为活着而混吃等死,如果只为活着,那不如去死。
我给贝壳一族编制了一个又一个理想,可从一切的开始,我便没有看到理想,又如何带着它们走向未来。
我再次清醒过来,发现我在一间小屋里,那里有一口井,我知道那里,那是盲眼,也是贝壳一族忏悔的地方。据说,在建城的时候,那里是贝壳一族处死囚犯和战俘的地方,下面有一种鱼,会释放窒息油,贝壳掉下去便会窒息而死,然后被这种鱼一口一口地吞噬掉,死状非常凄惨。
为什么淼淼带我来这里?
我的脑海里有一股很强的交融感浮现,那是......让我体内不多的贝壳卵子成形?这......这世间很长啊!有这个必要吗?
哦!我懂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刻,我和淼淼之间能没有障碍地沟通。
开始了,那永远是一种绝妙的感觉,无法用语言说出来。
“你真的决定了吗?”淼淼说道。
我还享受其中,说道:“是的!我们这一族没有希望!我们的灵魂里只有战争!占有!就算征服了深海,大陆,哪怕是天空,不过是从一个小牢笼换到了一个大牢笼中。”
淼淼沉默了,我能感觉到她的不配合,至少有两个卵没有受精成功。
我说道:“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
淼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因为先祖在下面!”
我愣住了,是的,我太爷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让兵甲将他抬到了这里,它将自己的珍珠取出,放到了高塔,他驱散了所有兵甲,一个人守在了这里,他消失在了这里,所有人都说他跳下去了。后世解读,认为太爷爷以身躯化为贝壳王城的基石,确保贝壳王城永世安泰。但坊间还有另一个传闻,说是太爷爷其实已经预感到王城的方向是错误的,却已然无法回头,自杀以羞愧了却尘世。
我也趋向于后一种解读,但谁又能真正懂他呢?就仿佛从没有人真正懂我一样。不过,我想我懂了太爷爷,就像现在的我。
我们很久很久地缠绵让我暂时忘却了这毫无生气的一切,那一地的卵子永远是圣洁的,我和淼淼的联系渐渐消散,我看着卵子,苦笑,我们没有了未来,你们的到来只会是更多的痛苦。
我将它们放在了井边,我想卵子的香甜味儿会吸引那些鱼冒出脑袋。
我只去做一件事儿,结束这一切。
我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屋子,阳光明媚,远处,杀声四起。我看到了我的禁卫军正冲向外围的那些低级的贝壳。
丞相喊道:“王!您终于出来了!快看看吧!它们疯了!”
胶着的战争让人血脉膨胀,那地方正是我们处死叛乱的地方,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贝壳体液的腥味儿。我的眉头皱了皱。
“科学家在刚才带着上千民众冲进了实验室,我们上去询问,没想到却被这些家伙拦住,禁卫军和它们打了起来!”丞相说道。
我看向了科学家的高台,它们正忙碌着,将一只只贝壳从贝壳一族的背上取下来,地面上已经堆积了上千只贝壳,这让我眉头更深了。我突然明白淼淼为什么要我去那屋了,因为和我产卵需要时间,待我走到了控制中枢,也需要时间,淼淼一定是给科学家下了令,给他们找更多的时间,她依然相信陆地才是我们的归宿。
丞相见我不言语,说道:“我带兵甲上去杀了这帮忤逆的家伙!请王允许我让禁卫军吞下地狱花!神明再现!重回巅峰!”
我笑了,我说服不了淼淼,淼淼同样说服不了我,那么就让后世见证一切吧。
我摆摆手,说道:“让它们停止战斗!保卫王塔!”
“什么?!”
我慢慢地朝着王塔走了过去,眼前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需要去见我该去见的人。
我站在了控制中枢上,我的手已经按了上去。突然,我看到了那些取掉贝壳的族人,跑动起来似乎更快了,它们尽管孱弱,却表现出了另一种活力,它们的背上还带着血迹,但在水中几乎与鱼同样的快,难道......淼淼说得是对的?
不!错了!没有贝壳人是对的!
我一把按在了中枢上,四周大阵在一点点地变化,速度越来越快,光芒越来越亮.......
我以为我会带着王城一起去见神明,没想到是我一个人,我居然看到了淼淼,她的身体从我的身体里剥离了出来,我们一起朝着一个巨大的光球漂了过去。她居然是这么漂亮,我惊呆了,可眨眼间,她飞进了巨大的光球中。
“你懂了吗?”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的脑海中,所有贝壳一族的过往在脑海中浮现,那是一幕幕的胜利,但胜利之后的落寞我却看得清清楚楚。
我说道:“我懂了!”
“你懂了吗?”
又是同样的问题,我苦笑,说道:“懂!我来寻求答案!”
“不!我无法给你答案!我需要你给我答案!”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说道,“告诉我生命的意义!”
“生命的意义?!呵!是绝望!不!是落寞!不!是悲伤!对!是悲伤!从生下来,我们一族就在做无意义的事儿,我们无法突破,即便是那些突破,又能怎样?!还是在一个一个的牢笼中!挣扎!又什么意义?”
沉默,长久的沉默。
半晌儿,那声音发出了长长的叹息,他说道:“哎!你的答案,我想到了,但这不是最好的答案!不过,算是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