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总依然没说话,冷汗却顺着脊背和额头流了下来。
周素华说:“之前没有,之后也没有,就像是专门为锦阳湖壹号定制的一样。我们要的这批货,是常规货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要生产,批量也不是不能做到。那为什么市场上出现的甲醛超标的货源,就只有这一车?现在事情的真相看似出来了,一切都指向董瑞昌,我就奇怪了,要生产外观一模一样的货源,就得用一模一样的机器。你的机器并不便宜,甚至可以说,国内都没有几家用跟你们一样的机器。那么,董瑞昌有必要为了害华里,专门去找个大厂,只为生产这一车货吗?我思来想去,这车货,只怕还是你厂里的机器生产出来的。我又想了,会不会是董瑞昌买通了管生产的人,专门‘定制’了这样一车货?后又觉得不对,收买一个司机不难,收买一个车间主任,可没那么容易。而且这bug也太明显了。他干嘛不做逼真点,直接做三车假货呢?为什么只做了一车?他究竟想做什么?”
周素华顿了顿说:“我本不想怀疑你,可这个局看似无懈可击,实际上却漏洞百出。我不得不想到你的身上,于是我派人查了你们公司的财务状况。这一年,你们为了扩大规模,除了向银行贷款之外,还找了很多民间金融机构。董瑞昌表面是地产商,私下里却一直做高利贷生意。你有一笔钱,是通过我们公司的朱总从他那里贷的,几个月前就已经到期了。这下子我就能想通了,你为了那笔贷款,不得不听他的。虽然当时,给我们的货已经准备好了,但为了配合他,你还是赶工又生产出来了一车假货。本来这三车货,都可以从你公司直接出发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局就更完美了。可是,我们毕竟也不是吃素的,迟早会查到货源。你为了把自己摘干净,利用了解王姓司机中途会上厕所的这个特性,运输的过程中,故意找人换了一次车,还画蛇添足地贴了牌。”
老于总叹口气,没说话。
周素华说:“都是老狐狸啊!个个都有私心。董瑞昌天衣无缝的计划,就因为你的这一点私心,全盘失败了。你本来以为,这么多证据能扳倒他,却不料,还是被他给逃了。你这样首鼠两端,就不怕他报复吗?”
条理清晰,虽无证据,却和真实状况八九不离十。老于总突然就崩溃了,声音都带着哭腔了。他说:“我有什么办法?这些年,做实业的,成本越来越高,利润越来越薄,不停朝里面投钱,不过也才换得个勉强维持。第一次向民间资本借贷的时候,我以为只要有生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后来,洞越来越大,挣的钱,还不够付利息。我后悔啊,我怎么会沾上董瑞昌这种人。他让我害你们的时候,我心里是不愿意的,这些年老实说,若没有华里集团,只怕我们早就关门了。我不愿意却没有办法。我就苗苗一个独女,他们拿苗苗来威胁我。我很想跟你们通风报信,却又不敢,怕被董瑞昌发现,苗苗真会遭他们的毒手。答应他们之后,我每天都活在悔恨和自责当中,我只好在送货的过程中做了点手脚。我想着,你们没发现便也罢了,如果发现,董瑞昌怎么都摆脱不了嫌疑。如果他出了事,我这边不就没事了吗?我却没想到,周航发现之后,会拉着我来对质。更没想到,董瑞昌就坐在你们的会议室里。他果然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是我动的手脚。我这些天,每天都很害怕。董瑞昌在外的名声,我心知肚明。我真怕他报复啊!幸好,他因为行贿和放高利贷被举报了,要不然我这些天真要考虑跑路了。――等等,周总,董瑞昌被举报,该不会是您这边做的手脚吧?”
周素华模棱两可说:“他背后做了什么事,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老于总明显不信,周素华却提醒他:“董瑞昌此次若无法翻身便也罢了。一旦翻了身,只怕第一个要报复的人就是你。至于我们,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再和森洪地板合作了。这是我今天找你来最主要的目的。”
老于总很震惊:“我最终并没有损害到华里地产的利益呀!”
“不,你损害到了。虽然你是受了胁迫,但你的行为,给华里集团带来了巨大的危机。”周素华说,“曾经有个人跟我说,信任不存在的时候,就没有了机会。我想,我们两家企业之间,也是如此吧!”
华里集团和森洪地板停止合作,这对于老于总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不知道在牢里的董瑞昌,是否通过外界的手段向老于总这边施加压力,没多久,他就关了厂子。资产变卖之后,勉强把债务平了。老于总生了一场大病,于苗苗衣不解带伺候着,坏事中的唯一好事是,本来紧张的父女关系,经过这些事情之后,好转了不少。
锦阳湖壹号的销售们,上班也有一阵子了。“地板门”事件解决之前,几乎没有新客户上门,售楼处一直冷冷清清的。事情解决之后,华里地产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态度,给都市百姓留下了厚道的印象,来访客户跟出事之前相比反而更多了,售楼处没几日就又恢复了往日热闹的场面。
唯一让大家感到遗憾的是,于苗苗始终没有来上班。一开始是森洪地板处于旋涡中心,她要和老于总共担当。后来,森洪地板倒闭了,她又要帮忙清算资产,照顾老于总的身体。这一忙就是一两个月,也只好不来上班了。
锦阳湖壹号本来人就少,于苗苗不在,人手更加不足。按公司的想法,是要立刻招人进来的。也不知怎么的,王伟那边面试了好几个,都没有合适的,也只好算了。又过了一段时间,老于总的身体好些了,于苗苗才在大家的呼唤下,总算是回归了。
据于苗苗说,红色宝马最终还是没有保住,她注定只能开尼桑上下班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于苗苗的眼圈儿都红了,一个家里破产的富二代,看起来和普罗大众也没什么区别了。
周涟漪和于苗苗的感情本来就好,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其他人也都挺高兴的,尤其是张雯,虽然没多说什么,接待客户时走路的步子却轻快许多了。大家的快乐情绪自然也感染了陈素素。陈素素的性子向来清淡,读书的时候是学霸,辗转换了几个学校,年纪很小的时候出了国,一毕业就又回来了。活了这二十多年,算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知心的朋友。之前的那份工作,还因为各种人事斗争,闹得不愉快。到锦阳湖壹号上班,也只是因为听了范心知的话来过渡一下。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对同事付诸真心,会为她们喜而喜,忧而忧。就陈素素个人来说,她还挺喜欢自己的这些变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