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瑾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感觉脑袋昏昏涨涨的,就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地砸过千万遍一样。
随着身体逐渐恢复知觉,他察觉到自己的怀里似乎蜷着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而他的手臂正无意识地紧紧地抱着,将那物体完全禁锢住了。
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出于心中的恐惧,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无论他如何努力地去回想,都想不起梦里看到了什么,但那股恐惧感却还残留在他的身体中,不知道何时才能散去。
他的腿脚和后背都是僵的,知觉迟迟不能蔓延到这些部位,但怀中的温度令他感到非常安心。
他眨了眨眼,试图以此来让自己的视线更加清晰。
眼前似乎是一根根绿色的杂草,他的头动作的时候,脸颊不小心触碰到它们,还能感觉到冰凉的湿意。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的眼前恢复光亮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低头,朝怀里看去。
那里有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黑色的头发上还沾着泥土。
“凡……凡凡?”
尽管发型已经乱得几乎看不出原样,可张瑾还是能在第一时间认出,这是他早上给凡凡扎的小丸子,那个深蓝色的橡皮筋还是他买的。
这就是凡凡!
“凡凡!凡凡你醒醒!”
他睡了多久?他为什么会在这?现在是早上吗?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凡凡!你怎么样了?!”
他的身体还是不能动,只是手臂的力道稍微松了一些。
凡凡这是怎么了?是睡着还是昏迷?为什么一直叫不醒她?!
就在他万分焦急的时候,终于感觉到怀里的人有了动作。
“张瑾哥哥……”
一道沙哑而稚嫩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那一瞬间,张瑾激动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在心中感谢了所有神明,无论他信的,还是不信的。
“凡凡,你没事吧?!”
怀中人的动作渐渐大了一些,张瑾能感觉到她在挣脱自己的束缚,挣扎着似乎想从地上爬起来。
只是她的力气太过弱小,挣扎了半天,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神奇的是,随着凡凡意识的清醒,张瑾身上的知觉也渐渐恢复了。只是他仍然不能动作,因为没有力气。
“张瑾哥哥,刚才发生了什么?”凡凡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张瑾的声音也很小,小到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他都不确定凡凡能不能听到。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突然之间就睡着了。”
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站起来,凡凡也慢慢安静了下来,认真听着张瑾说话。
“张瑾哥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啊?”她的语气很平淡,甚至还隐约带着一丝庆幸,就好像是在说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一样。
张瑾轻笑了起来:“怎么会呢,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么可能现在就去见阎王。”
凡凡的脑袋动了动,她在尝试着抬起头看张瑾。
“阎王?阎王是谁啊?他很坏吗?”
张瑾点了点头,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他很凶的!”
“比联盟的人还坏吗?比那个部长还要凶?”
张瑾嘴角的笑容蓦地顿住了,像是在回忆些什么,又像是在发呆。
凡凡用下巴轻轻磕了一下他的胸膛,想要唤回他的注意力。
感受到怀中人的召唤,张瑾也很快回过神。随后,他皱着眉问道:“你说的联盟是什么东西?部长又是谁?”
这一次,轮到凡凡愣住了。
张瑾越想越觉得头疼,疼到意识都模糊了起来,嘴里不自觉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凡凡见状,连忙出声制止他:“张瑾哥哥,快停下!没有什么联盟,什么都没有!是凡凡说错话了,你不要再想了!”
见张瑾随着她的声音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忘了吗?忘了也好,最好再也不要想起来。这样,他就不会抛下她了……
“张瑾哥哥,凡凡有些困了……”她说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虽然才刚刚醒来没多久,可她确实又困了。
张瑾被她的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力,他的内心焦急,声音却不受控制,越来越无力:“凡凡乖,现在先别睡。我们还要起来,要看清楚我们现在在哪,我们还要……还要回家……”
他说着说着,也觉得一阵倦意袭来。尽管一直在内心警告自己不能睡,可他还是控制不了渐渐闭合的双眼。
天还没黑……
……
刚下过雨的孤山上是没有人影的。林地间到处都是雨水,走在其中,一定会沾得满脚的雨水不说,运气不好的,还可能会遇上被雨水冲垮的土坑所形成的泥潭,一脚踩下去就很难将腿拔出来。
樵夫踏上孤山唯一的山路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套上了家里下稻田时穿的靴子,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箩筐,里面还放了一双靴子
为了救母亲的病,他不得不去山上寻找一种雨后才会出现的药材。他等这场雨等了足足有半个月了。
樵夫长大以后,也很少在雨后上山,他每次上山砍柴,都是挑在天气晴朗时前来。但雨后的孤山对于他来说并不算陌生,他从小就在山脚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清楚,也不止一次地不顾大人的劝告,在大雨过后,跟小伙伴一起跑来山上冒险。
所以,他很清楚,在那处平坦的丛地附近是没有危险的,没有泥潭,也没有陡坡。
那么,为什么这里会躺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呢?
上山的小道就在他家附近,如果有外村的人进来,他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两个人,又是怎么上山的呢?
草丛里全是雨水,这两个人衣着单薄,躺在这里这么久都没被冻醒,一定是昏迷了。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到了夜里,他们很有可能会被冻死在荒野之中。
樵夫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前方的山路,一时间犹豫不决。
母亲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下一次下雨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可是天马上就要黑了,他一会儿找到草药以后,必须立刻把草药带回去熬药汤,片刻都不能耽搁,这样一番折腾下来,恐怕要过一一夜的时间。
樵夫没有犹豫很久,就做出了抉择。母亲的命和陌生人的命只能选其一,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选择题。
就在他抬脚打算继续走下去的时候,却突然看到那个被男人抱在怀中的孩子动了。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睁开了眼睛。无神的目光,刚好撞进了樵夫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