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雅满脸小得意,根本没有半点同情和去帮张福的意思,反而不屑的说:“跟老林子偷食的野狗一样贼贱,我又没做他家的媳妇,老是跟在我后面。今天,也让他尝尝苦头,为秋姐出口恶气!”
尹长风瞧瞧芝雅,又瞅瞅身后,有些为那个张福担心,开口劝说道:“芝雅,出了啥事?我们还是过去看看!”
芝雅却一点事也没有,她“咯咯”笑得腰肢乱抖乱摇。笑够了才说:“吴迪哥哥,别担心。他被爷爷安放的兽夹子夹住脚了,这号夹子还伤不了人,等会他痛够了自己就能把它取下来。”
芝雅为刚才让张福吃尽苦头分外开心,一路上她颐舒眉展,喜笑颜开,早将打猎抛置脑后,拽着尹长风一个劲往卧牛山顶攀缘。
其实,芝雅根本用不着劳神费力的满山打猎,她爷爷老姚早安放好了许多兽夹,到时只需按图索骥去捡拾猎物就行了,她就是想要尹长风出来陪陪她。
卧牛山海拔800多米,从彩云寨到卧牛山实际高度也就四、五百米,没用多久,他俩登了山顶。山顶植物稀少,只有一块黑黝黝的巨石耸立于山巅。远远瞧,这巨石宛然一头俯卧昂项的大青牛。
传说,这只大青牛是十一世纪阿朗西都缅王的坐骑。这大青牛在土族老百姓眼中好生了得,它体魄比普通家牛大了一倍还多,两只牛角好似锋利的弯刀,四只牛蹄又如盆钵般硕~~大,秉性凶猛且忠于主人。
有一次,随阿朗西都去萨尔温江宰杀兴风作浪的河蛟时,那蛟精手下的两头猛虎跳出来与大青牛恶斗,哪知,一头被狂怒发飙的大青牛挑破它的肠肝肚腹,另一头则被铁蹄踏瘪胸腔踩断肋骨。
阿朗西都升天时,这忠实的坐骑也要追随而去。追到这山顶时,阿朗西都缅王轻轻拍拍它的脑袋嘱咐它别跟来了,就在这守护缅国大地,若有敌情就通知山下的民众防备。
这坐骑忠于缅王也忠于国家,真的就扎根山顶值守下来,年长日久,化成这块巨石,卧牛山也因此得名。
此巨石经日晒雨淋,天然生成一些大小不一的漏空洞孔,当有强劲山风吹来,这洞孔就会发出阵阵“哞哞”的牛吼声,其响之宏可达数里之遥。故周围村人寨民又视该山为神山,青石为他们的图腾,十分的敬畏。
以前,每逢播种时节,远近的民众都会来山下供奉家禽果品祭祀,焚香磕头,祈求神牛赐予他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自从金三角形成后,就再没人来顶礼膜拜,毕竟传说中的神牛抵挡不了现实的枪弹,彩云寨的居民也不是当地的土著居民。
芝雅抢先爬上山顶,忽然,她尖叫一声,反身扑进尹长风的怀内,差点儿将毫无思想准备的尹长风撞下山去,好在尹长风只趔趄一下,还是稳住了脚跟。
“蛇……蛇!”芝雅紧紧抱住尹长风,花容失色地惊恐叫道,与适才捉弄张福那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劲判若两人。
尹长风从芝雅肩头看过去,却是青石边盘缠一条姆指粗细的小蛇。他摘下那支捷克步枪,用枪管将蛇挑起扔向远处,然后对芝雅说:“没事了。”
芝雅仍然不放心,她依偎在尹长风怀里,抬起脸怯怯地问:“真的没事了?吴迪哥哥,蛇跑了吗?!”
长风揽住芝雅柔~~软的腰肢,看着她桃腮微红,杏眸含惧,将自己当着她最亲的依靠,心底深处忽地涌出一种复杂的情感――是怜惜,是呵护,还是爱恋?尹长风一时还分辨不清,但他知道芝雅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亲人,自己也视芝雅为妹子,可今天一路上芝雅的话意还有眼下超乎寻常的亲昵,使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与芝雅恐怕已经不止于兄妹之情了……
“真的没事了,傻姑娘!”尹长风既好笑又爱怜地对芝雅说。
芝雅这才止住了惊慌,一张俏脸仰看着他,单纯无辜地说:“吴迪哥哥,我怕蛇,我怕老鼠,我还怕毛毛虫……”
尹长风听了不由摇摇头,真的是无话可说,这美丽纯洁的姑娘分明还是个没有长大的毛丫头。
毛丫头就是毛丫头,只一会,芝雅就忘记了刚才对蛇的恐惧,她拉着尹长风的手,绕着那块大青石转到“牛头”前停下。她告诉尹长风,寨子里的人有事要求就来这里祈愿,在这里祈愿时,只要大石牛发出叫声,那这个愿望就一定能实现。
“我陪秋姐来祈过愿的,大石牛没叫,后来秋姐……吴迪哥哥,我不骗你,真的很灵验的!”芝雅说这事时很成熟很殷切,又与那位不谙世故的小妹妹神态截然不同。
芝雅就在那石牛前双手合什,很虔诚地低头祷告,面容一时严肃一时羞涩,一会红晕一会沉思,不知她脑袋瓜里想的啥?
尹长风在一边瞧看,脸上带着微笑,倒是一副大哥哥关爱调皮妹妹的模样。忽地,一阵山风吹来,石牛竟真的发出“哞哞”吼声,吼声不大,却十分清晰明朗。
芝雅闻听“哞哞”声响起,一下子满脸通红,显得异常兴奋,她喜出望外地对尹长风说:“吴迪哥哥,神牛叫了,我的愿望能够实现了!”
尹长风问她什么愿望能够实现了?她却既得意又顽皮地对尹长风说:“就不告诉你!”
晚上,吃罢饭,芝雅央求尹长风陪她去洗牛河。明天就是花节了,女孩子爱美是天性,何况明天有那么多的年轻人要来彩云寨相亲,她要把自己洗漱得干干净净,梳妆打扮一番,让自己明晚成为一个最注目最美丽的女孩。
无须说,一个女孩子夜晚去洗牛河洗澡,当然要有人陪伴,眼下,芝雅最合适的陪伴自是非尹长风莫属,谁叫尹长风平时都把她当亲妹子一样的呵护,不叫他陪叫谁陪?
二人来到卧牛河的一个僻静处,芝雅要尹长风守护她,帮她看着,不许其他男人过来偷窥,还不忘提醒道:“吴迪哥哥,你也不许看哦!”
尹长风笑笑没言语,抱着AK47,面对彩云寨的方向坐在洗牛河滩的一块石头上。
一芽洁白的上弦月在天上的浮云穿行,一会儿含羞躲藏,一会儿笑盈盈地窥视着静默的山岭,还有那花香四溢的土地。寨子里有人吹起一支竹笛,悠扬而约带忧伤的笛声在夜空里传得很远很远,不知是年轻人在思念心上的姑娘,还是异国的游子在怀念遥远的故乡……
“吴迪哥哥,你在想啥?”尹长风静静地听那婉转的笛声,心海不期然涌动出一朵若隐若现的浪花,不料却被芝雅的话音平息。
尹长风回头瞧,不禁怦然心动。芝雅已经洗漱并穿戴整齐,她垂着一头恃漉漉的长发,双足浸泡在水中,在月光与溪水的映照下,勾绘出玲~~珑身段的剪影,恍若童话里那引人痴情爱慕的美人鱼。
真美呀!尹长风心里暗暗叹道,以前他一直把芝雅当着小妹妹一样看待,心里没有半分情~~欲之念,今日看她,居然抽出了绵绵思绪,纠~~缠下万千心结。
尹长风连忙敛收起有些出神越轨的念头,言不由衷地说道:“我在听远处传来的笛声……”
“好听吗?是我爷爷在吹笛子。”芝雅说,“那是掸族一首古老的情歌,我阿妈就会唱。小时候阿爸吹笛子,阿妈就教我唱,你想听吗?”
“在那高高的山崖边,在那清清的小溪旁,一个美丽多情的小阿妹,偷偷来见她的情郎。天上彩云哟飘呀飘,带来一汪圆圆的月亮,不见情郎到来哟!阿妹心里盛满忧伤……”芝雅轻轻地唱,尹长风静静地听,那弯新月偷偷地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