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毕,脚步声由远及近,行伍知道这是里面的人要出来了。
他赶忙找了个木柱隐蔽,正巧门就开了,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从房里出来,带着一声冷哼的鼻音。
待得确认人已走远,行伍摸索了腰间的短刀就要朝着那昏暗的屋内去,红影呵住他:
“你要做什么?”
行伍心里回答:“不是他封印的你吗?我现在就给你报仇去!刚我都听见了,那人被重链锁住行动受阻,我去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铁定一命呜呼!”
但红影却道:“小子自作聪明,我几时说过要杀他了?”
行伍不解:“嘶……他不是你仇人?”
红影道:“若要算是仇敌不假,但他现在成了这副模样,杀他反倒让他解脱了。更何况,你杀不死他。”
行伍疑惑:“杀不死?为什么?”
他心想,难道是个和红影一样的东西?但刚才那人进去跟他说话,里面也有铁链响声更何况还要他去做什么事……这听来听去都不像是个怪东西。
“你要清楚,知道得越多死得便越快。若想活,只管好好办事,少问多做!”
行伍听红影语气有些不耐烦起来,当下心思也只得放一边。
他堪堪将短刀收起,有些无措了,心里渴望这红影既然都不打算报仇,总该把自己给放了吧?!
正自心头紧张,红影声音又悠悠响彻他脑中,前面像是在自言自语,后面则是同他说的:
“他为什么会让他到这里?他又为什么会变成如此模样……罢了,我倒是要看看耍得什么花招,留一命或许会有转机……你!跟着他!”
行伍被红影的许多个“他”搞得是七荤八素,但碍于才被教训只得闭嘴;过了一会儿见红影又不说话了他才怯怯地问:
“怎么……跟着他?”
结果这话才开口,他屁股上又是一阵剧痛,整个人就冲着那扇半开的门跌进去,扑通一下一个不稳直接跪在地上,膝盖差些碎了。
行伍暗骂一声,但又不等出口只觉头顶上一种威压之势袭来,此刻如同自己头顶千斤巨石,甚至都能觉得自己头疼欲裂、脖颈酸痛。
他浑身一颤,心说怎会如此?
但不等他头顶之人发声,外面就响起了几人的大喊:“什么人?!”“有人闯进来啦!”
“快!抓住他!”
声音忽远忽近,想来是来自四面八方。
见适才自己一个“大招”把熟睡的人都惊醒;行伍后背一寒,也来不及去奇怪自己“跪拜”之人,只得连滚带爬匆匆离开。
这个外形颇为古怪的堡垒即便其中能容纳得下那么几层,走廊也极其狭窄。
还不等他从走廊下楼,周围房门便挨个“吱嘎”开启,几个汉子出来捉贼;好在来得急,手里也没什么家伙事才得以让这行伍东躲西藏地勉强绕过去,直接冲着楼梯跑。
这会儿喊“捉贼”的人声更多了;从二楼来的人见月色下依稀有个影子攒动,于是都堵在下一条楼梯口,这样就将行伍围了个水泄不通。
行伍露出严肃而锐利的目光,表面上盯着来人实则却在细看有无逃生之路;那红影像是颇为幸灾乐祸,一个劲儿地笑:
“跑啊,快跑啊!跑不掉你就要被活活打死啦!”
行伍大怒:“我被打死能有你什么好?!”
这句话他没过心,真从口中说出来,众人听得是莫名其妙;但随即一人暴喝一声当即冲上,行伍见实在没有退路,只得跟众人招架一翻,牙关一咬往旁边的护栏外跳!
说是二层高,实则与地面高度却有个八九米。
还好行伍多少练过,懂得如何护住自身关节与卸力,否则可就真下去躺着了。
但他也没捞着什么好处,虽说不像普通人那般不会讨巧,但即便是讨巧也是学有不足,脚踝依旧被崴了下。
他一声呼痛,仿佛能听到自己骨折的声音,但楼上群人高呼却令他不可松懈。
行伍一咬牙,赶忙朝着大门的方位跑。
那些人有见着行伍这一跳的也试了几个,下去力没找好都摔得不轻,更多的人还是从楼梯自上而下的跑来,路过一楼堆放器物的地方便各个顺手抄起了家伙朝着行伍跑。
若说那些身形单薄的管事人,行伍自是不惧;但现在,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手持各种武器就飞奔而来,看得行伍是心头发虚。
他又加快了几分脚步,那红影却在他心头嘲笑:“没能耐的小子,一群奴隶也打不过!”
行伍心头早就烧起大火,此刻哪里还管得着敬与不敬?当下破口大骂:
“千刀万剐的女鬼!没点能耐只会使唤人!”
话音未落,这就在眼前的木门突然天地倒转,等他一个趔趄滑倒,这才发现不是门转了,而是他自己转了!
“女鬼还是个小心眼子!”行伍往地上啐了一口,不等再骂,背后穷追不舍的人群已上来;他被围在其中只得手足并用的挡这齐聚而来的铁拳攻势。
不等片刻,行伍身上已是淤青一片多处挂彩,而自己那柄短刀早已不知去向,倒是这眼前是道道光影晃得眼晕。
行伍终于不支倒地,众奴隶被人喊退,人群又在顷刻间散开,场中只留下那个奄奄一息的人。
来人将之半提起,四目相对,对方眯着眼问:“是你?!”
行伍此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哪里还能回答?
“你不是来换盐的。说!你想做什么?!”
行伍不答话,那人一只手掌住行伍下颚,这位置恰巧被人打得肿了,当下眉头一皱痛呼出来。
此时有人同那人耳语,那人立刻将目光转向三楼。那处的某个房间,依旧隐隐有光。
他回过头审视行伍:“你想救他?!”
行伍赶忙摇头,但那人似乎已经坐实了自己猜测,只向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冷冷道:“拖出去,打死!”
行伍心头大急,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而这时候自己却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开口了!
他先是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那人大手,随后又在硬沙地上“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口中求饶道: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行路多日没了米粮见着这里好东西多一时鬼迷心窍……我没有去救人,里面的人我都不认识……我只是想讨口饭吃……”
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那人狐疑地看着他:“上我这儿偷鸡摸狗?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行伍连连点头:“是我鬼迷心窍,是我鬼迷心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赏我口饭吃,我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干……”
此刻,别看行伍孙子做得如此娴熟,但这心头却是对红影破口大骂。
他是谁?他谁也不是,但就有一个身份――虎鹰铁骑的士族!
想他虎鹰铁骑以往都是这个荒漠的和平维护者,谁人见了不都得乖乖鞠躬打声招呼的?他们虎鹰铁骑有甚者还被人称之为“好事者”和“地阎罗”。
这么威风凛凛的一支队伍,他作为如此威风凛凛的这支队伍中的一员,怎么能像现在这般对着一群粗鄙之人点头哈腰、跪地求饶?!
这不是他,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
但问题就在于,现在即便不是他自己的意愿,他也还是会做出那些令他不齿的动作和说出那些让他起鸡皮疙瘩的话。
现在的行伍就感觉自己似乎被架空了。
周围一片漆黑,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什么也看不见摸不着,却又能亲眼见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听着自己说的话。
他最终意识到,这恐怕又是那个红影搞的鬼;顿时行伍在自己的漆黑空间里大吼一声:“女鬼!你给我出来!出来!”
那红影当然没有出来,只是一阵桀桀怪笑回荡四周,对方带着蔑视而玩味的笑意问:“怎么,你,不怕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