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五分钟过去，章雅清才止住哭声。

　　 她的双眼已经红肿得厉害，妆容也花得厉害，原本就很憔悴的她，更是突然间苍老了好几岁的模样，很人于心不忍。

　　 陈冬杨好恨自己，但他真没办法给她一个她所需要的答案，那是不公平，也不负责任的。

　　 谁活着都不容易，不能给承诺就不要深入接触，这样只会伤一时，好的是一辈子，否则好了一时伤的是一辈子，孰轻孰重？

　　 章雅清伸手抹了抹脸，凝视陈冬杨，然后极力给他笑容，虽然真的笑不出来。

　　 她声音沙沙的：“哭出来舒服多了，我知道了，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只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走了，你没事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这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陈冬杨不放心，一把拉住她：“清姐，你等……”

　　 一句话还没说完整，章雅清突然火了起来：“你还想怎样？我要留，你不给我机会，我要走，你又拉住我，你不要理我让我自生自灭可以吗？”

　　 陈冬杨吓的一窒，想放手，最后一刹那又没有放：“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我不用你送，我没事，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我现在挺好，真的挺好。”章雅清一通解释，这其实就有问题了，如果真的心里挺好，没什么不对劲的想法，绝对不会这样。

　　 “我送你。”陈冬杨坚持说道。

　　 “我说了不用，你留给我一些尊严可以吗？”章雅清咆哮起来，然后甚至又哭了起来。

　　 陈冬杨瞬间放了手：“不要哭，好好好，你自己走。”

　　 “我真想恨你，可我恨不起来。”章雅清咬着牙狠狠说道，很显然她更希望自己能恨，那样更快恢复，可是恨不起来，依然喜欢，却走不近，得不到，那往往是最痛苦的。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陈冬杨也没别的话说了，就她这状态，他说什么，听在她耳里，可能都是难受。

　　 “你让我感觉自己很差很不堪，还有，很贱很贱。”章雅清眼泪吧嗒吧嗒流淌，她伸手抹了下，随即转身往外面飞奔。

　　 她的哭声夹杂在寒风之后吹来，陈冬杨听在耳中，内心的难受程度堪比割肉。

　　 最让他难受的还是，他不敢去追，只能远远看着，那种无奈就仿佛万丈深渊，一分一分的把他吞噬。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了他也没有走，他回到护栏边，面对着滚滚江河，给自己点上一根闷烟。

　　 辛辣的味道进入肺部，眼角湿湿的……

　　 身体也还是凉凉的，不自觉又紧了紧衣服，整个人缩着。如果此时上面马路有人经过，刚好对他拍上一张照，那绝对是一幅极致孤独和可怜并存的画面。

　　 抽完一根烟，又呆了好一会，陈冬杨才离开。

　　 已经很晚，一个人走在街道上面，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他内心是担心章雅清的，所以时不时拿出手机来，看看她有没有给自己回复微信。

　　 和想象中一样，她没有回复。

　　 她可能真是伤心欲绝了。

　　 天啊，自己做了什么？可自己也没有选择，不负责任的答应她吗？对不起，真的做不到。

　　 走了大半个钟回到公寓楼下，刚拿出钥匙打算开门，手机传来轻微震动。

　　 连忙掏出手机看，正是章雅清的来电。

　　 带着激动按下了接听键，听了对面传来的一句话，刚萌生的几分激动，活活给绞杀掉。

　　 对面是一把男性的声音，自称警察，他让陈冬杨立刻去一趟中医院，说是章雅清撞车受伤入院了……

　　 电话被挂断以后，陈冬杨浑身冰冷着，脑袋里面仿佛有一群蜜蜂嗡嗡嗡在飞，炸得厉害。他明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反应，立刻打车去中医院，脚下却仿佛灌了什么东西，重得不能动弹。这个迹象直到过去了三四分钟才缓解了过来，他这才往外面马路跑。

　　 到了中心医院，急诊手术室门外，陈冬杨见到了两位警察。他们说章雅清撞昏迷了还没醒来，她身上倒没有太明显的伤痕，但是气囊爆的时候，撞的她比较严重，医生也不敢保证说，脑子会不会有问题，要人清醒以后才能确定。

　　 如果说听了警察介绍的章雅清的伤情，陈冬杨一颗心沉了下去。那听了警察说章雅清撞车的具体过程，和他们勘察现场判断出的原因，陈冬杨一颗心可以说跌落冰点了！警察说根据现场勘察看，那不是意外，是章雅清故意撞车，直撞十字路口安全岛的花坛。

　　 她，她，竟然自杀？

　　 陈冬杨只感觉自己一颗在冰潭里绞痛着，已经够难受，却仿佛还有一只手探进去用力猛掐。

　　 他死了一般坐在排椅里，脑子里充满了自责的声音。警察依然在他身边说话，但他已经一句都听不见。

　　 警察看他毫无反应，用力晃他：“喂，听见我说话吗？”

　　 陈冬杨抬头看着他：“你说了什么？”

　　 警察焦急的说道：“我让你通知你朋友的家属，你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吗？如果知道，我们就不回去所里查询了。”

　　 “她没有亲属，只有一个养女，平常不住一起，她是从港海城过来的。”

　　 “你们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自杀你自己吗？”

　　 “我……”陈冬杨沉默了，说不知道，说不出口，说知道也是说不出口，左右为难，干脆沉默。

　　 警察都是金睛火眼，看陈冬杨这表情他们就知道，和陈冬杨有关，大概因为感情纠葛。太多这样的例子，也太多这样的傻人了。他们很无奈，却无能为力，毕竟感情这种事，外人很难插足。

　　 一个钟以后，章雅清被送到楼上的病房。

　　 陈冬杨跟着护士去办完手术回到病房，警察已经不在，里面多了两个保险公司的人，他们过来做交通意外的录入。自杀，故意撞车，会赔偿车损吗？陈冬杨不清楚，他让他们找警察，他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保险公司的人离开以后，陈冬杨自己陪着章雅清。

　　 她躺在病床上面，看上去什么问题都没有，就跟睡着了一般。

　　 这傻女人，太傻了，幸亏没什么外伤，比如断手断脚毁容之类，不然自己要多内疚？虽然在她清醒过来，确定脑袋受伤的情况之前，问题也有可能很严重。但医生也说了，能恢复，只是需要时间。反正现在这结果不算坏，警察可说了，当时车速七十。用七十的车速撞水泥护栏没撞死，除了万幸没别的形容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