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之下官道上萧萧瑟瑟,或有树木、或有桥梁。暗香浮动月黄昏,一轮弯弯的月亮悬挂在天际,与落下的太阳交相辉映。
官道上,一辆马车快速行驶在道路上,在前拉车的骡子气喘吁吁的,因为过度使用的缘故让它的身体加速老化,远没有以前那样神采奕奕。
车里坐着朱红玉、朱占鳌和沈瀚洋,车棚子里挂着一盏灯笼,为三个人提供些许光芒,三个人挤在一起,倒是比在家里的时候亲密了不少。
沈瀚洋坐在朱红玉左手边,低矮的车棚然他不敢坐直身体,否则一个颠簸容易磕到顶棚。此时他心中的疑惑并不比朱占鳌少。
“小姐,大晚上您带着少爷出门,不知所为何事啊?”
朱红玉一路上都挂着笑容,显然她没揣着好心思,一副期待的神情像是要去哪里打秋风似的。
朱占鳌看着姐姐,心里想:就算真的要打秋风,也不是这个时间去的。
车棚中的朱占鳌和沈瀚洋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二人的心态是一样的。不敢多问引起朱红玉的反感,但好奇心驱使他们旁敲侧击,希望朱红玉给他们揭开谜底。
终于快到云梦镇的大门口了,眼见着就要关闭城门。朱红玉坐在车里笑出声来。
“其实我大晚上过来,算是去打秋风吧。”
朱占鳌险些从坐凳上摔下来,也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这个时间去打秋风?打谁家的秋风啊?
“姐姐……这……我觉得是不是不太好?”
朱红玉掀开轩帘,高大巍峨的城门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他们的马车进入了内城之中。
“二狗,去校场。”
没错,朱红玉口中所说的校场,就是她上次治病救人的地方。太阳落山之后才前来的缘故,是因她想进行一场不可告人的交易。
三个人心中疑惑的绕过十字路口,朝着西边走向西大街。先过了县衙,再就到了校场。
这里平日是练兵的地方,这个时间点不晚,但也不是练兵演武的时机。一行人到时,校场上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只有打瞌睡的兵娃子守在门前,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到了教场门口,朱红玉让二狗去通传。朱红玉和润夜因为医治瘟疫的事情,所以在军营之中广有名号。听到朱红玉过来,小兵很是兴奋,忙去通传了姜宰宇。
不多时候,姜宰宇派自己身边的小兵赶紧前去迎接,朱红玉坐在马车上没等多少时候,就由小兵领着进了校场后院。
朱占鳌没有见过世面,但沈瀚洋坐不住了。
“小姐,小生本不该问主家私事。小生如今被带出来,想主家也是信任小生的。不知小姐可否给个明示?”
朱红玉想着,这件事本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尤其是沈瀚洋这个臭书生,要是不告诉他怕是会一直喋喋不休。
“如你们所见,这是一处军营,曾经闹瘟疫的时候,这里是收容病人的隔离区。”
说着朱红玉掀开车帘,校场上早已被打扫干净,全然没有了当初瘟疫时期如同炼狱一般的情形。
朱红玉一转头,看见自己的弟弟和沈瀚洋对着她面露难色,她连忙话锋一转,生怕二人心里不舒服。
“当然,现在这里被清洗过,校场的教头长时间住在此处后院。瘟疫已经结束很久了。”
沈瀚洋面色凝重的看着窗外,他用手捻着自己玄色长袍上粗制的汗巾,显然他很紧张。
对于瘟疫的惶恐并不是朱红玉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
沈瀚洋见朱红玉轻松模样,忙问道:“小姐过来怕不是照顾病人的吧。”
“当然。”
车骤然停下,朱红玉带着占鳌和沈瀚洋下了车。还没走到后院就看见姜宰宇光着脚站在车前没几步的地方,身上穿着睡衣,显然刚刚是在洗脚,没来得及穿好衣服就出来迎客了。
朱红玉忙走上去,对着姜宰宇行了一礼,道:“见过姜教头。”
占鳌和沈瀚洋跟着朱红玉行了一礼。姜宰宇需扶一把,几个人行完礼起了身。
“大晚上的,你怎么过来了!”
姜宰宇粗狂的面庞上笑逐颜开,胡子都笑得乱颤。虽然天气不冷,但是光着脚走在地上不好,朱红玉和姜宰宇没有客套,直接进了他的正殿。
几个兵娃子在正殿里点灯,几个人进了门后只见黑暗的正殿一下子灯火通明。灯光照射在木桌、木椅上,比朱红玉家里大气多了。
这也难怪,毕竟是当兵的,正殿不气派可不行。
姜宰宇吩咐了兵士让厨房做点心、泡茶,招呼几个人赶紧坐下。姜宰宇的热情让朱占鳌和沈瀚洋放下戒心,起初的紧张也烟消云散!
“我还说隔几天去看看你和润道长,没想到你竟然先来看我?”
朱红玉看着这粗狂的汉子,心里忍不住发笑。他是个容易喜形于色的人,见到她这么开心,肯定是遇到好事了。
“看你这么开心,是不是步步高升了?”
姜宰宇一听朱红玉这话,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朱红玉,一边打量一边捋胡子。
“哟……这几天不见,你怎么还学会这能掐会算的本事了?不会是和润道长学得吧?”
朱红玉无奈的一瞥眼神,恨不得对姜宰宇翻一个白眼,但她没有翻白眼,只是对姜宰宇的询问不做回答。
没多久,酒库的小兵搬来几坛子酒,几个人被小兵引到内堂。
内堂有一个圆桌,上面摆放着四个凉菜,还有陆陆续续的小兵端着菜肴进进出出,少不了一顿宴席伺候。
姜宰宇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他将匣子打开,里面每一层都放着精致的酒具。
他先是递给朱占鳌一枚白玉四方杯,只见白玉无暇,连一个白色的石头点都没有。
而后,匣子里被拿出半个剖开的大海螺,足有三个朱红玉手掌大小,他则是将这个酒杯递给了朱红玉。
活了两世,这是朱红玉第一次见海螺做的酒杯,也第一次见到海螺的内部结构。
大自然的确是鬼斧神工的造物主,这海螺从最中间向外散出圆切面,一个切面连着一个切面,最后海螺成了海螺,一个硕大的可以称酒的海螺。
迷幻的花纹就像是玫瑰花的花苞,讲述着从诞生到成熟的故事。
震惊于海螺内部结构的朱红玉看见海螺时惊诧于它鬼斧神工一般的结构,姜宰宇见朱红玉这个样子笑了。
“这是我这里珍藏的夜光杯,没见过吧。”
原来久负盛名的夜光杯竟然是海螺?朱红玉以前以为是用碧玉雕刻的,才能称之为夜光杯。原来这海螺螺壳很薄,可以透射月光,故而才能被成为“夜光杯”。
接过酒杯,姜宰宇拿着酒壶为朱红玉斟酒,由大口入酒液,酒液经过海螺内的孔洞进入下一层隔间,直到最后的中心缝隙。
登时之间,海螺里盛满了绛红色的液体,浓烈的酒香很是甘醇,光看外表,朱红玉看不出来这是什么酒。
出于礼貌的缘故,朱红玉并没有直接将酒液送入口中,毕竟要等着碰杯后才能喝。
而后,姜宰宇将碧玉的四方杯捧给了沈瀚洋,亦为他斟酒。
朱红玉捧再酒杯,不知道如何对姜宰宇表达谢意,同样对他突如其来的兴奋很是疑惑。
“姜教头,不知道您怎的如此开心?说出来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啊。”
姜宰宇也是高高捧着酒杯,道:“前几天内阁传来消息,我即将右迁至赣州做参将,一下连升两级,怎能不开心啊?”
朱红玉的眉头一舒,听到别人升官他当然开心,她激动的看着姜宰宇,也不知道“参将”是个什么官,应该不会比这里的教头低。
“是吗?什么时候来的消息?什么时候上任?”
姜宰宇举着酒杯,道:“别的不说,这要谢谢你朱红玉。咱们先干了这一杯。”
四个人的酒杯碰在一起,激起红色的酒花,这一刻过往的恐惧、疑惑已经荡然无存。欢聚战胜了恐惧,战胜了曾经的噩梦。
几个人一同将这杯酒饮入腹中,入口时那一股葡萄的味道很是香醇,在口中时味道酸涩,一点点糖都没有,真是上好的葡萄酒。
朱红玉这才确认,这的确是一杯葡萄酒。
姜宰宇见朱红玉对酒浆恋恋不舍,不免夸耀道:“这是皇上赏的葡萄酒,我也是第一次喝。哎呀……真好喝,可惜只有一坛子!”
“是西域的货?”朱红玉笑着问道。
姜宰宇很是惊讶,叹道:“这你都知道!”
朱红玉只是笑笑不作答,总有一天她会去西域的,此时说明白了没有意义。
喝完酒,几个人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各自坐下桌子上七七八八的菜肴上的差不多了。
鸡鸭鱼肉,都是厨房备好的菜,在锅里热了一下,就成了像样的宴席。看样子这里已经大宴宾客几日了,朱红玉和润夜算是最后一拨。
“姜教头,给我说说呗发生什么了?”
姜宰宇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下酒,虽然用兴奋掩饰疲惫,但目光中仍然露出倦怠。
朱红玉看他面色不好,就知道这几天宴席让他吃得乏味。姜宰宇已经右迁的故事被说了无数次,说的是真乏味啊。
“红玉,咱们都是局内人,不知道这次瘟疫闹得很大……云梦镇的瘟疫被你和润夜压制下去,在整个赣州咱们云梦镇是最先恢复秩序的。这件事恰好被吕明辞上报给皇帝,我就升了官,连升两级啊!”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