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景依旧保持了刚才的姿势,颤颤巍巍的说:“我虽然搭了您的车,但是不敢多占便宜。不知道您下一站打算停在何处?我打算一会儿去镇子里买粮食。”
朱红玉坐到床旁边的罗汉床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
金元景缓缓睁开眼睛,见朱红玉已然穿戴整齐,朝着他拍了拍桌子。
明白此意的金元景走上前去,坐在了朱红玉的身旁。
朱红玉看着金元景小心谨慎的样子是真想笑。
“金道长,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人?”
金元景看着朱红玉,仔仔细细掂量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朱红玉见金元景疑惑,便说:“你也不用考虑,想什么说吧。”
“在道末的心中,小姐善良而机敏,心中有十足的正义感。当世女子之中最为翘楚。”
朱红玉挠了挠脑袋,她可没有觉得自己有这么优秀。
“金道长,不妨你来说说我的缺点吧?”
朱红玉甩给金元景这个问题,搞得金元景一时之间恍然不知所措。
“怎么,不说说看吗?”
金元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而朱红玉一幅不说就不让走的架势。
“道末长于深山之中,道行浅薄。觉得小姐有点……不守规矩。当然,这对我们道门来说,不算是缺点,甚至是好的脾气秉性。但就小姐因此吃亏。”
朱红玉想了想,似乎短暂的接触之中,自己所暴露的缺点也只有这一个。
“金道长,这世间人无完人。我朱红玉有很多缺点,但唯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对朋友的乐善好施。大家投缘的,走在一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是我的朋友,我们聊得来,你觉得我出不起你的口粮吗?”
金元景赶紧摇头,解释道:“我只是不愿给小姐增加负担,此去崆峒山有两千里。您会被我拖垮的。”
“道长,粮食、水,包括别的物什,我朱红玉有本事给你置办齐了。你不要操心,千万别因为这些忧虑。正如你所说的,祖师爷让你我认识,你
还客套什么。”
朱红玉越是大方,金元景就觉得越不舒服。
第一次出门,没想到就要拾人牙慧。这于礼数是过不去的。
“这……对了,贫道无以为报,只是央求小姐以后少说一些紫袍道士的话语,不为什么天理,更不为什么戒律。害怕小姐被朝廷的人盯上而已。”
这……
朱红玉颔首,但是她觉得可笑。
“其实金道长与润夜相比,更多的是人情味,润夜是仙,不近人情。”
朱红玉说着叹了口气,到润夜的问题上时,她的全身心都像是被石碾挤压了一般。
叹息能代替很多想说的话,最后这些话在空气中散去,亦带着朱红玉对未来的深深忧虑。
金元景看着朱红玉,想问的话语哽在嘴边不敢问出。
润夜别说是对他,即使是整个武当山也是神一般的存在。
国师死后十二年间,被赐予紫袍的道士逐年减少,最后演变为谁快死了才给一件紫袍冲冲喜。
而润夜只有二十四岁,正好的年华被赐予紫袍,很难说未来润夜会有什么作为。
也许会成为国师都暂未可知。
“小姐,润道长如何不可胡说,他在我们心中,也算是半个神仙了。”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事儿被敕封吗?”
这一点金元景简直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
“因为润道长曾经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平治瘟疫有功劳,还未死者收尸,为了挖葬墓穴甚至累晕在官道上。”
朱红玉心想,古代信息流通的速度极慢,怎么金元景这么了解润夜的事迹?
“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金元景想着朱红玉是不了解内情,便客客气气的介绍道:“朝廷敕封新人之后,会派遣大量的差役将文书传到全国的道场来。润道长的故事别说是武当,就算是远在千里外的天山,也会有人知道。”
朱红玉腹诽,这跟道士有关的东西真是事无巨细,长此以往下去,华朝难以逃过覆灭的命运。
若是润夜以后真的有机会,能在皇上面前建言献策,多多说说说点有用的东西吧,可千万不要再继续这样误国下去了。
金元景见朱红玉想入非非,连忙道:“润道长是圣人一般的人,您……不要想不好的。”
朱红玉真是拍死金元景的心都有了,同样是道士,怎么这个金元景满脑子里面都是一些不健康的东西呢?
“没有必要想入非非,我见过润夜,也跟他很熟。不瞒你说,我就是桃花村人。”
金元景看着朱红玉,觉得她是在说笑,故而没有理睬。
而他看着朱红玉的眼神,朱红玉对此的眼神又是那么坚定。
“你……你不会说的是真的吧,可别跟我开玩笑,我这人开不起玩笑!”
说实话,若是朱红玉真的说她认识润夜,就算是求他也要求朱红玉带自己去见见润夜,只要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啊!
“我没有开玩笑,金道长。我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儿。之前,我并不知道润夜在你们心中意味着什么,所以都没有提起他。如今你既然觉得他很重要,我也不妨把他的故事给你说。”
金元景觉得自己有点飘,有点走在棉花上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有点觉得一切都在做梦,自己还在榔梅祠,也许是被罚抄写经文的时候睡着了,做梦中梦到了朱红玉。
但,这一切又太真实了。
朱红玉本还想继续聊聊润夜,但一谈及他总会心里生堵。
故而不谈了。
金元景对朱红玉的目光由平常到崇敬,这又是朱红玉所不能接受的。
“金道长,既然缘分到这里了,咱们就应该惜缘。旁的不说,你一路上随我们吃喝就对了。”
金元景想说的话都被朱红玉堵了回去,只得答应朱红玉的要求。
“谢谢你。”
朱红玉站起身来,走到房门前拉开了门。这意思是送客,金元景当然明白。
“金道长,我是打算要睡觉了,您也彻夜未眠,不如早生安歇?”
金元景“嗯”了一声儿,转身走出门去。
朱红玉见金元景终于走了,忙脱了衣服一头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起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候,门被敲响了。
朱红玉气呼呼的起了床,心想自己也没有睡多长时间,怎么又有人来。
再一看外面,太阳在东面,刚刚升起。她自下午睡了一晚上再到第二天的清晨。朱红玉看完外面明媚的阳光伸展了一下,而后给敲门之人开了门。
“二狗?”
敲门之人正是二狗,朱红玉知道这是要开拔了。
“主子,跟阮老板娘的钱款已经结清了,这是剩余的银两……”
说着,二狗就要把自己手中的钱递给朱红玉,结果被朱红玉一下子拦了下去。
“二狗,你这些天也是辛苦,剩余的钱你和常平川吃茶。昨日让你买车买粮的事情做好了吗?”
二狗唯唯诺诺收下银子,道:“办好了,晚上想回您,给二小姐回了。二小姐检查了一遍,说都好了,不用打扰您。我们就没有叨扰。”
朱红玉真是宽慰多了,幸亏这些人有眼色,否则自己的起床气怕像是雷霆之火一般。
“好,你去知会一下杜午,让他驾车和金道长一车,你还是架我们的马车。常平川检查物资。自出武当山之后,就要去汉中了……”
汉中,朱红玉叹了口气,经由汉中至宝鸡,再入凉州到崆峒山。
朱红玉关上门收拾整齐下了楼,见到门外已经收拾整齐,就等着她了。
“哟,你们都收拾好了?”
朱红玉检查了一下车马,面前的一切让她十分满意。
三辆马车一字排开,准备搭载金元景的马车看上去质量还真不错呢。
二狗办事得力,应该赏。
“红玉,这……”
金元景站在马车旁边,显然他十分紧张。
朱红玉依旧不收敛自己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金元景,他与润夜的衣着相似,一身青色、合身的道袍。道袍很厚重,一看就是为了西行所准备的。
头戴混元巾。只是他的发髻上带着黄杨木冠,小小的一块很是好看。
这东西润夜也戴过,不过润夜戴的是纯金的。
他的目光亮堂堂的,很有精神,如同杨玄灵的一般。
昨日那把随身的六尺剑不知道被放到了什么地方,应该和行礼放在了车上。
金元景叫住朱红玉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从小节俭习惯的他难以习惯。
“红玉,这太奢侈!”
朱红玉才不搭理他,事到如今难道这车马能退了吗?她虽然奢侈,但也是为了金元景心里舒服。
否则就要让金元景和他们一起坐一辆车了!
朱红玉转向而后,面带笑意。
“二狗,给金道长的被褥有没有置办好?琥珀呢?怎么大清早没见她?”
“姐姐?”琥珀从车厢里探出脑袋,她方才在收拾。
“红玉!”金元景被朱红玉的无视激怒了!
他再一次打断了朱红玉,搞得朱红玉很是丧气。
“金道长有什么吩咐?”朱红玉皱着眉头问道。
“贫道福气薄薄,不敢享用如此奢侈的车马。望小姐体谅、”
朱红玉皱紧眉头,买都买回来了,退也退不掉。
就算能退她朱红玉也不会去退。
“穷家富路,咱们人多,为了路上安全必须多花点钱买好的。再者说,你们道士所穿的法衣,比这三辆马车都贵重吧?我愿意花这个钱,用完以后再卖掉也可。何必纠结?”
金元景被朱红玉堵得没有办法,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