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荣宝和荣玺端着饭上来了。荣玺在厨房,简单的将咸菜洗了,然后陪着辣椒炒了炒装入盘中。
米饭和芋头、红薯蒸在一起,食物看着很杂,但是味道也非常不错,尤其是作为主食,味道很甜。
朱红玉用筷子夹断硕大的红薯块,用朱红的筷子尖夹起来,慢慢的送入口中。丝滑绵软的感觉与平常吃到的红薯感觉不同。慢慢的咽下去,滑下喉咙,甘甜的味道还在。
朱红玉对着润夜一笑,只想表达:这红薯真好吃。可她在这一笑的瞬间,润夜飞速将头转了过去。
润夜做贼心虚,当然朱红玉没有责怪。她只恨自己没有能力将润夜从这绝望的情境中拉扯出来。
吃瘪的朱红玉赶紧端起碗来,飞速的将剩余的饭菜塞入口中,把饭吃完了。在常平川之后第二个吃完。润夜是最后一个吃完的,慢条斯理的,一粥一饭思其来之不易。
几个人安安静静的吃完饭,朱红玉刚想收拾餐筷。但是荣玺和荣宝很热情,他们一直侯在一旁,等着四个人吃完了饭,就把东西给收拾了。
完全轮不到朱红玉插手。
润夜吃完饭喜欢坐一会儿,四个人便随着润夜坐一会儿。
朱红玉觉得特别无聊,她看着干净的桌子,刚才吃的东西在胃中蠕动,仿佛在进行一场愉快的旅游。
关帝庙的饭很一般、很家常,吃了之后让胃很舒服。但除了一股清甜的味道,但是也没有到好吃绝顶的地步。
休息了一会儿,四个人站起身来,润夜走到荣玺与荣宝面前,对着二人恭恭敬敬的圆揖,而后就告了别。
再穿过幽深、透着清香味道的木廊,几个人再穿过曲径通幽的院子之后,很快离开了关帝庙。
润夜站住脚,看着朱红玉,并未责怪她饭桌上的失仪。情感这种东西最难隐忍,他亦是如此。
“朱红玉,是回村还是回下院?”
朱红玉瞅了一眼李携,道:“润夜,咱们先去李携家里,带上李携的儿子,一起回下院。如何?”
润夜当然是等着朱红玉的意思,听到朱红玉早有安排,欣然听之。四个人一行由着来时候的路朝着李携的家走去。
再一次走在鏊子村村间的阡陌,朱红玉觉得神清气爽,比来的时候双腿有力气多了。原先来时还要费劲拔步,因为泥路泥泞,可如今抬腿抬脚格外轻松。
她一个学医的,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很敏感,于是对突如其来的神清气爽很是奇怪……
润夜领着一行人,走在前面,朱红玉三步两步追了上去。
“润夜,这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我觉得好奇怪啊,怎么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
润夜见朱红玉说,轻轻一笑,果然她察觉了,李携和常平川却没有发觉。
“我带你走了这么远的路,怎么能让你不吃点好的?虽然说饭菜一般,但是茶却是个良药。”
朱红玉腹诽润夜喜欢卖关子,也不知道那茶有什么神奇的。当时她忙着和李携谈事情,结果就忘了那茶的味道,只知道有一股中药味……
“哦?那……茶有什么特别的,能给我讲讲吗?小女子虚心受教了。”
润夜知道朱红玉是个油嘴滑舌的,懒得和她斗嘴。
“说来不过是一味寻常的补气药,因为生长于山间,位列与十二精药之一,道为黄精。”
朱红玉长长的“哦”了一声儿,没有太出乎她的意料。
这学中医必要看古医书,总结前人经验,然后再加上自己的经验才能成为好大夫。中医这个活儿是越老越值钱。
但是古代医书常常将医术与巫术相结合,很多药并不是为了治病,而是有“得道成仙”之用,比如黄精、黄芪就是这类能让人“得道成仙”的药。
所以道士修习医术以得道成仙,医术成了道士的必修课。这也是润夜的师父、润夜既是道士,又是大夫的缘故。
润夜见朱红玉并不惊讶,小小的自鸣得意一番。
“怎么,你竟然没有喝出来?”
朱红玉对着润夜翻了个白眼,黄精这味药吧,其实药效也就是那样,所以她对这味药不熟悉。
“真没喝出来……不过我也认得他,这是你们方家常用的药。常说吃它三百日,即可登仙而去。”
润夜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道:“别瞎听瞎看这些方子,没一个是有用的。”
朱红玉惊讶的长○嘴,她没想到润夜对外丹学竟然嗤之以鼻,还说没用。看来润夜又有一段故事了。
二人沉默了,走了一会儿,又走了一段泥泞的小路,终于到了李携的家。坎坷泥泞之路没有丝毫改变,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到李携家中,只见大儿子正在院子中和奶奶剥豆子,剩下的孩子不见了踪影。
李携心情复杂的走上前去,看着李一难受极了。李携和那个瘫痪的女人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四个孩子还都是男孩。虽然说在乡下得了男孩子欣喜若狂,可是生计越发沉重了。
李一现在才九岁,吃得也不多,越往后越加艰难。
“爹!”
李一惊喜的看着李携,他原以为自己的爹爹今天离开之后,又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回来,真没有想到,爹爹这么快又回来了。
他忙将手中的豆子放回盆里,奔跑到李携的身旁。而李携的母亲看见儿子回来,心里倒没有别的想法。
“儿啊,回来收拾收拾又要走吗?”
李携拉着自己大儿子的手,走到母亲身旁。他并不相信朱红玉,可是如今的他受制于朱红玉,若是不听她的,即刻送到官府也不是不可能。
李携的母亲也感受到李携这次回来不同于以往,于是她将目光投射到朱红玉的身上。
“儿啊……”李携的母亲压低声音,用眼睛斜着朱红玉问自己的儿子道,“是惹上人了吗?”
李携想要和自己的母亲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解释一遍,可是他没有胆子跟自己的母亲解释自己为何要刨人坟墓,还被后继之人抓了个正着。
“娘,这次我是带李一出去读书的。我在城里也找了个差,这次的确我还要走……”
李携的母亲紧张的看着李携,自家的秧苗长成了什么样,她心里清楚的很。
这天下没有一个父母愿意将孩子送入虎口,她也不愿意让李携再离开她。
“儿啊,母亲已经没有几年能活了,在这个时候你还要抛下我,还带着孙孙走……你是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李携眼眶已经红了,但是他坚强的摇了摇头。他从来不想遇到什么麻烦,可是如今一切已经太晚了。
显然,站在一旁看着祖孙三代围成一团说悄悄话已经不耐烦了。李携也很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娘,切莫再说风凉话了。儿这次是真的要走了……我保证每个月都到您这里。我也是出去挣钱,也是给大娃某个好前途。”
说着,李携拉着李一的手就要走,而李携的母亲用极快的速度拉住了李一的衣服。一下子,母子二人僵持起来。
“你要走也跟我说清楚,去哪里了?做什么去了?”
李携实在不想解释,一个使劲就将孩子抱回自己的怀中。他的母亲因为这强力的惯性,险些被跌倒,朝着身后踉跄了几步,一下子坐到了凳子上。更准确的说是摔到了凳子上。
李携见已经得手,实在不忍再跟母亲解释什么,他蹲下身,将李一一下子抱在自己的怀中,极尽了作为父亲的温柔。
他不知道朱红玉为何要自己的长子,是为了满足富人卑劣的愿望,还是……真的要做好事?
带着忐忑,一行人又上路了。
留下李携家的老房子,一个坐在凳子上泪流不止的老妇人。三个去河里摸鱼到天黑了才回的孙子,当然还以一个躺在穿上,不能下床的瘫痪女人。
这个世界的确没有给李携一丝温柔……
一路都是泥泞的、通往山路上的人,一路上偶尔能遇到一两个鏊子村的人。对穿道袍的润夜,恭恭敬敬行礼后赶紧闪到一边。
走着走着,鏊子村离一行人越来越远。山涧中的天渐渐有些黑了,忽然间一道黑影在朱红玉眼前,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啼鸣声音,就像是有个人在吼叫一般。
朱红玉差点以为鬼魅这种东西真实存在。
润夜一回头,见到朱红玉紧张到表情僵硬,停下脚来。
“朱红玉,你过来。我晚上看不清东西。”
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是润夜的托词还是真有其事,朱红玉如得赦免赶紧向前走了两步,随在润夜的身边。
两个人那么靠近,让朱红玉不仅仅免去了恐惧,更在这种情景之下对润夜产生了一种意外的依赖感。
她以为自己从不需要依赖任何人的。
润夜压低声音,他原本就是个话痨,压低声音的问道:“红玉,怎么了?”
朱红玉白了润夜一眼,难道这个男人没有看出自己很害怕吗?
“嗯……”朱红玉边盯着脚底下的路,不忘踢开脚边的一个碎石,走在泥泞的小道上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这山里怎么突然间出现了诡异的声音?什么在叫?”
润夜原想给朱红玉讲讲魑魅魍魉的故事,但又觉得讲给什么都不信的她是种讽刺。
“应该是猿猴吧。”
猿猴?古代自然条件还真是好,这种东西都敢在人身边飞跃,还不时发出声响?
朱红玉暂且相信这一说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