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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爷子,差点被自己二婚妻气死,以前他是知道她们挑拨离间欺负阿柔,可都没亲眼见过,现在他亲耳听见她们居然明目张胆算计他,盼着他死后好谋夺他的“股份”,继承他闺女的家业,还巴不得小橄榄死……呵,吃绝户是吧?
他当场气得“咳”起来,像有口陈年老痰卡在嗓子眼儿,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憋得一张老脸通红。
他真的怒了。
老爷子愤怒了,后果很严重,周永芳也不用回北京了,他虽然一介平民,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豁出脸去说一声,要离婚也轻而易举。
等周永芳被告知丈夫已经与她离婚后,整个人傻眼了,她想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可她连黄奇在哪儿都不知道,她也想上黄柔家问问,可但凡她靠近顾家,一只比她还高的大狼狗就跳出来追着她狂咬,吓得她心脏病都要发了。
更让她头疼的是,黄娜的厂子刚盖好房子,买来的设备刚准备上马,忽然被阳城市工商管理局的人找上门,说没办理过审批手续,没有营业执照他们这属于非法生产。限期一个星期之内去办理,不然就没收他们的生产设备。
黄娜赶紧带着资料证件去申请,结果对方告诉他们,人造革生产有污染,他们选址不合乎规定,尤其是排放的污水会对下游河流造成污染……而下游,有三家养猪场,六个鱼塘,两个虾塘。
这下,黄娜傻眼了。
凭啥大河皮革厂就能盖在那儿,凭啥他们的不能?
人家只甩一句“符合相关规定”,别的啥也没说。
是啊,那可是黄永贵提出问题,黄宝能亲自设计,又请专门监管部门来检查过的排污渠道,能有问题吗?
要真有问题,他们下游的鱼塘肯定第一个不服!
黄娜只看见他们挣钱,却没看见别人的努力和付出,以为谁都能开厂子呢!
解决方案有两个,要么另外选址重建,要么别开。黄娜一心想要跟黄柔争个高低,自然只能选择前者,而前期已经买下的地,盖好的厂房,那么多钱只能打水漂了。
就这么左一笔水漂,右一笔水漂,等厂子正式开工那天,他们的钱已经烧出去三四万啦!
本以为只要设备上马,一个个漂亮的皮包出炉,就能坐等收取人民币……谁知临开工前一刻,那几个曾经信誓旦旦号称是南方皮革厂回来的“朋友”,居然两眼一抹黑,不会。
曾经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他们买来设备,他们就能生产出比大河皮革厂还好的皮包的人,原来是一群混子!因为到处坑蒙拐骗被抓的骗子!黄娜男人没想到,终日骗吃骗喝的他,居然也有被人骗的一天!
而这个代价,却是他无法承受的。
当然,崔绿真听说这些“好消息”的时候,已经走进大学校园,成为一名正式大学生啦!
她们学校位置相对菲菲的舞蹈学校来说很偏僻,再加上管理严格,周一至周五都不能出校门,只能每两个周末见一面。幸好宿舍是八人间上下铺,来自五湖四海的姑娘们都非常好相处,作为刑事科学技术系唯一一个女生,她都是跟别的专业女生混住,相处起来也更容易。
是的,刑事科学技术,她志愿填报的虽然是笔迹鉴定,可因为是第一年招生,全国范围内也才招到十八个学生,达不到开班最低人数要求,且由于笔迹鉴定是一门多学科交叉的研究方向,尚未形成独立学科,最后经学校研究和学生商量,决定,将十八个学生打包安排到刑事科学技术系……
崔绿真心情很复杂,笔迹鉴定属于物证技术里的一个小分类,而物证技术又是刑事技术的主要手段,他们班十八个患难兄弟算是靠着“三不沾”混上了一个最低录取分数都是重本的专业?
而且,刑事技术和刑事侦查,也就只差两个字啦,她在失望之余,居然有种离胡峻哥又近了一步的感觉……她心情更复杂了,唉!
崔绿真睡的是上铺,因为个子高,每次爬上爬下很不方便,下铺女生还主动提出要跟她换床呢!知道她爱吃,大家天南海北带来的特产零嘴儿都可着劲塞给她,开学一个月,她就被投喂得胖了三斤。
她觉着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一只拯救了银河系的小地精,不然大家怎么都对她这么好呀!
虽然上大学了,很多人都放松下来,可她的学霸属性依然不改,每一堂课都提前到达教室,尽量坐前排,笔记“唰唰唰”超认真,发言也很积极……当然,因为她的“万叶丛中一点红”,刚开学就受到几乎全系男生的关注,上课偷偷看她的人不少。
这不,才开学一个月,给她座位上放情诗的人就出现了。
崔绿真从洗手间回来,看到课本里多了一个牛皮纸信封,她看收信人写的是自己名字,还好奇的打开看了看,嗯,是一首最近流行的情诗。
她只看第一行就知道,因为这是大河诗社出品呀!这首诗还是妈妈负责校对的,小橄榄还似懂非懂掐头去尾的给爸爸念了一遍,把一家子逗得不行。而现在不知道是哪位仁兄,把这诗抄给了她。
因为合并入刑事技术系,他们上课都是大课,大教室能坐下百来号人,她回头,不动声色的环顾一周,他们班十七个男同学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她的视线落在他们脸上,他们有的抬头冲她友善的笑笑,有的调皮的眨巴眨巴眼,倒是没人躲闪……莫非是其他班的?
可她平时也不怎么参与班外活动,对系里其他男生还认不齐呢。
崔绿真倒不是怎么的,她就是单纯的好奇,这样的情节她只有在书上看过。正打算想个办法摸排一下,忽然听见一阵“嗡嗡”声,原本嘈杂的大教室忽然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是偶尔夹杂着女生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崔绿真好奇,忙抬头一看,傻眼了。
不知何时,讲台上站着个穿牛仔衬衫的青年,里头是一件雪白的左胸前印着“××刑侦大队”字样的白体恤,头发短得能看见头皮,可却分外精神,尤其两个鬓角,简直是最完美的发际线形状,单看就能让人竖起大拇指的美男子,更何况还是棱角分明的脸,深邃而立体的五官,微微有点单薄的嘴唇……啊啊啊!
崔绿真居然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非常不合时宜。
这可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大臭屁啊!怎么才两个月没见就换了个模样脸还是那张脸,可站上讲台就是不一样啊!
胡峻目不斜视,把教案放桌上,朗声道:“我叫胡峻,因为袁凯老师出差,暂时由我代你们的《刑事科学技术概论》。”
台下男生们不出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牛仔衬衣加白短袖能穿出这个效果啊!简直就是中国版高仓健啊!
女生们则小声的欢呼祈祷,老学究袁凯老师要是永远出差就好啦!也别换人了,就让这位胡老师代课,代到地老天荒吧!
这年代虽然朴实,可年轻人的心却比文革时候更容易躁动了,他们尽量压低着嗓音,在台下唧唧喳喳的议论着,从“胡老师”的穿着到声音,到长相,甚至有人已经听说过这位文革后的第一代优秀毕业生,知道他现在是研究生三年级学长,只比他们大六七岁。
胡峻就跟没听见议论似的,轻咳一声,翻开教案,“现在,我们来讲一下近现代我国刑事科学技术发展进程。”他也不说把课本翻到哪一页,大家已经安静下来,几乎是屏气凝神生怕吓跑了天外飞仙似的,轻手轻脚翻书。
以前袁老师上课可不是这样的,他老人家不说翻到哪一页,大家都不怎么翻书的……看来,美貌真是能让人沉迷啊,足够的美貌可有号令三军的能力呢!
当然,这两句原话是菲菲和丽芝说的,她们以前就是这么形容曹宝骏的,那可是整个阳城市一中公认的最好看的男生!
可在现在的胡峻面前,那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罢了,不值一提哒!
崔绿真发现,在这一刻,她的审美彻底被改变了。以前她就喜欢白白净净的小男生,最好是一根胡子也看不见那种,眉毛淡淡的奶油小生,可在这堂课上,她觉着像胡峻哥这样兼具阳刚帅气与温柔的男生,才是最好看的!
胡峻不是第一次给学弟学妹们代课了,可紧张却是第一次,哪怕是两年前第一次走上讲台,他也没紧张过。
下头那么多双青春、活泼、好奇的眼睛里,总有那么一双让他心跳加速,为了缓解紧张他甚至都没课间休息,两堂课连在一起,提前十分钟放学。
他刚说“下课”,教室就“嗡嗡嗡”炸开了,几个女生互相推搡着红着脸上来,“胡老师您会教我们多长时间呀?”
“胡老师您现在哪儿工作,方便告知吗?”
“胡老师您现在有对象没?”有个男生干脆大声插嘴,问出了全体女生的心声。
胡峻面不红心不跳,“我有对象与否和《刑事科学技术概论》有关系吗?”
连怼人都怼得这么帅,这么有理有据,这么……哎呀呀,想不到形容词啦,反正女生们是沸腾啦,自动默认他没对象。
当然,毕竟是全国首屈一指的院校,女学生活泼是活泼,也并非无脑花痴,大家开两句玩笑后,更多的还是向他讨教专业问题,讲台前黑压压一片脑袋仰头看着他,他说一句,她们赶紧低头“唰唰唰”,仿佛每一句都是金科玉律,笔记本都快记不下了。
胡峻心里有事挂念,只想尽快回答完她们的问题,可女学生们的问题却没个尽头,这个提完那个问,那个问完又有新问题。直到他解释得口干舌燥,正在发愁忘记带水杯的时候,女学生们终于“善解人意”的鞠躬,“谢谢胡老师。”
这样的情形胡峻早已遇到过,可像今天这般心不在焉的,却是第一次。他的视线往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扫去,早已人去楼空。
他原本还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忽然就没了。
小没良心的,一定是生气他没把她“认出来”。
小傻瓜,就算是掉在人山人海里,他也不会认不出她的呀,她跟菲菲一样几乎是他带大的,他知道她每一个习惯每一个爱好,知道她每一件心事……直接参与了她的成长,就是认不出爹娘,也不可能认不出她呀。
胡峻有点失望,又有点无奈,他很想跟她好好说说话,说说这两个月他内心的挣扎与彷徨。
那天,升学宴吃到一半,导师一个电话又把他叫走了,说有个案子很棘手,让他立马去上海一趟。上海出了个要案,部里通知成立专案组,出于一片爱才之心,导师把他加进专案组,也算挂个名,这样的机会他不能缺席。
可在上海的两个月,白天忙案子还好,晚上回到住处,他满脑袋想的都是她。
他挣扎,他纠结,他犹豫,他又渴望,又期待……两个月里他想了很多,最后汇成一个主意。
试探一下吧,尽量以不那么吓到她的方式,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如果她不能接受,或者但凡流露出任何反感或讨厌的态度,他就立马刹车,以后再也不提,就把她当亲妹妹吧。
以后跟菲菲一样,她带回来的对象他帮着严格把关,她结婚他送份厚礼,做她最坚实的后盾,受了任何委屈都能跟他说,他一定会倾尽全力护她……可是,这些词对现在的他太残忍,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他就胸口发闷。
“胡老师还不下课呢?”忽然,教室门口传来一把清脆甜美的声音,他回头一看,亭亭玉立的不正是小没良心的?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惊喜,意外,又有点瞧不起上一刻的自己。
“喂,愣着干啥?你不回家了吗?”绿真走过来,煞有介事的翻了翻他的“教案”,嘴里啧啧称奇,“不赖啊,‘胡老师’,我们系女生可真喜欢你,以后你就是她们的白马王子啦。”
他们都没在意,要是别人听见,肯定能听出酸味儿。
胡峻忽然突发奇想,“那你呢?”
“我什么?”
“你的白马王子呢?”
崔绿真不以为然,“我只有偶像,没白马王……诶等等!”
她忽然红着脸,“大臭屁你不会这么自恋吧?”
胡峻轻咳一声,以前打打闹闹习惯了,现在说句正经的,她还以为他在臭屁,其实……他真心希望如此。
两个人都不自在,红着脸走出大教室,又顺着教学楼前的水泥路走了几分钟,“下午没事了吧?”
“嗯。”你快请我吃个饭吧,最好是来三只烤鸭,哦不,四只,我就原谅你的臭屁哟。
胡峻把教案递给她,“在这儿等着。”他去不远处开车。
他的车子还是前年那辆老吉普,车漆掉了好几块,玻璃上也落了不少灰,车轮上还沾着不少泥土,应该是办案的时候开过山路。
崔绿真龇牙咧嘴,开心极了,一下跳上副驾驶,“我们去吃烤鸭吗?吃几只?菲菲呢?”
胡峻细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好。”语气里是一直以来的宠溺。
“哎呀好什么好,我问你菲菲呢?她放学没?要不咱们先去接她吧?”
“她这周末有事。”小傻瓜,我是专门把她支开的,就连袁凯老师的差,也是可出可不出的。
崔绿真略微有点遗憾,“她不在呀,那我们别去外面吃了,带回家吧。”这样就能边躺边吃啦,深秋的北京城是最美的,万里无云,秋高气爽,躺在藤椅上,四合院的四方天就是最美的电影幕布。
“好。”
“还有哦,来几瓶啤酒,我要跟你把酒言欢。”
“好。”
“再来三斤半酱牛肉,我三斤,你半斤哦。”
“好。”
崔绿真怀疑,哪怕她让他今晚别睡觉陪她数星星,他也能面不改色说“好”,就像以前,无论她闯多大的祸,他都能一手帮她揽下,兜着。
一路买了东西回到菲菲的四合院,只有保姆阿姨在,她往他们身后看了看,“菲菲没回来吗?”
胡峻不自在的“嗯”一声,似乎是怕她不信,又补充道:“她去同学家了。”
阿姨奇怪道:“可她上星期不是还说想吃粉蒸肉嘛,你们石兰的蒸肉粉可不好找,跑了好几个菜市场才买到……”
“谢谢阿姨,我会给她留着,看待会儿有空的话给她送同学家去,阿姨没事的话先回去吧。”
这俩孩子特别懂礼貌,特别懂事,十分省心,虽然说是保姆,可他们待她就像家人一样,不忍她远离家人,每天做完晚饭后就让她回家,锅碗瓢盆都是自个儿洗的。保姆笑着客气两句,解下围裙,告诉他们饭菜在哪儿,就挎着个红色的人造革皮包走了。
崔绿真洗洗手,摸进厨房,揭开灶台上倒扣的搪瓷大碗,一晚深棕色的香喷喷的粉蒸肉映入眼帘,肉是用的三线五花瘦多肥少,最关键是蒸肉粉,得米粉掺一定比例的糯米粉,粉颗粒不能太小,又不能太大,再调上盐巴胡椒酱油,只有石兰省做出来的才是最正宗!
她没忍住,用筷子夹了一块,迅速的塞嘴里,哇哦这也太香太糯了吧!
可惜,刚嚼吧两下,胡峻就卷着袖子进来,“当心烫手,我来端,你先出去坐着。”
不是烫手,她现在是烫嘴呀!
胡峻看她神情怪异,一边脸颊不正常的鼓着,原本嫩红色的嘴唇上还沾着两粒蒸肉粉,顿时哭笑不得,“你呀,快吐出来,别把嘴烫坏。”
“才不会呢,哇哦,好香,你尝尝。”她嚼吧嚼吧,夹了一块,用手在下头接着,不让蒸肉粉坠落,送到他嘴边。
胡峻本来没有偷吃的习惯,可这么近的距离能闻见一股糯香的味儿,不知道是她筷子上的,还是她嘴里嚼吧的……他忽然也食指大动,乖乖张开嘴。
“好吃吧?”
“嗯。”
于是,俩人就这么你一块,我一块的吃了大半天,冒尖儿一碗粉蒸肉,愣是被他们吃了一大半。
最后端上小桌板的时候,只剩三分之一啦!
崔绿真是爱死了这一桌子肉,拎起一瓶啤酒,跟胡峻碰了下,“干杯,祝福咱们顿顿都能吃这么多好吃的。”
天已经渐渐黑了,小桌板支楞在客厅里,昏黄的白炽灯下,胡峻能看见她仰头时露出的喉结,雪白的脖颈上还有一层细细的软软的绒毛,跟脸上的一样,明明小时候看不出来的,怎么这几年还比菲菲明显了?
胡峻愣愣的看着,一时居然忘了喝酒。
“胡峻哥,干杯啊。”
胡峻看她大大咧咧,跟个男娃娃似的,不由得开口道:“以后不许跟别的男人喝酒了。”
“为什么?”自从上次来北京喝过一次啤酒后,她觉着酒这东西还真有点意思,不同的酒有不同的味道,酸甜苦辣咸,就像纯净版的美味,把各种味道浓缩在小小的杯子里,她回去偷偷喝过爸爸的茅台和爷爷的西凤酒,感觉特别棒。
“外头坏人多。”
“我不怕坏人,我可是小地……嘿嘿,反正我不怕。”
胡峻误会了,以为她喝得舌头都大了,立马在心里大喊一声“机会来了”,按耐住内心的蠢蠢欲动,试探着说:“我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崔绿真又干了一口啤酒,另一只手拿起鸭腿,“问呗。”
胡峻忙用湿毛巾帮她把手擦干净,心里暗笑,平时那么讲究的小丫头,要不是喝醉了,也不至于这么忘我。“我有个朋友,男的,跟我差不多大年纪,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很喜欢那种。”
崔绿真啃了一口鸭腿,味蕾和内心同时得到满足,“然后呢?”
“可那女孩子年纪小,就跟你……跟你差不多,他不知道该不该表白心迹,你觉着女孩会介意他的年纪吗?”
崔绿真诧异的问:“为什么要介意?他一没结婚,二没对象,只不过大六七岁而已啦。”别说男大女小不介意,真正的爱情就是女大男小也不会介意。
胡峻心头一松,“可我这个朋友,跟他喜欢的女孩从小一起长大,别人一直以为他们是兄妹,这样也不介意吗?”
“又不是真的兄妹,为什么要介意?”绿真又喝了一口啤酒,胡峻怕她喝多了伤身体,忙按住她的手,“行了,咱们聊聊天,别喝那么多。”
“我千杯不醉哟。”绿真俏皮的眨巴眨巴眼,不知道为什么,她觉着今晚的胡峻哥怪怪的,可她又很喜欢这种怪怪的感觉。
“这叫青梅竹马,真正的爱情就应该大大方方走到阳光下,总这么藏着掖着像什么话。”她略为鄙夷的说,她看过的爱情故事不计其数,有欢喜的,哀婉的,勇敢的,胆小的,光明的,黑暗的……无论哪一种,都是爱情的模样。
所以,她是真的想不通,“哥你这朋友胆子怎么这么小?”
胡峻面红耳赤,是啊,为什么胆子这么小?他应该鼓足勇气,问一问她的意见啊!
崔绿真心思通透,此时看见他通红的脸,有种被戳中心事的羞愧,又联想到他今天的奇奇怪怪,忽然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他的“朋友”不会就是他自个儿吧?
那他“朋友”的青梅竹马不就是……她忽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难道胡峻哥也喜欢她?
是的,“也”。
小地精虽然生理晚熟,可她看过的书多,听过的故事也多,自从上次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后,她就一直在找原因,她甚至回到了纺织厂的宿舍,那里有她信任的大松树哥哥。
哥哥们告诉她,她这样的状态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又去问栗子树姐姐,她们也说她喜欢上某人了。
就连不问世事的翡翠兰,也十分笃定的告诉她,她长大了。
不用问,谁让她心烦意乱,谁让她坐卧不安,谁让她想起就会发笑,那就是谁。
可是,她又认为,胡峻哥这么优秀的人,肯定不会喜欢她这样的邻家小妹妹,他的世界那么宽广,喜欢他的女孩很多,肯定都很优秀……所以,她很想让自己变优秀,很想追随他的脚步,跟上他的步伐,选择刑事技术专业,其实也是在向他靠拢。
忽然,绿真鼻子酸酸的。
“怎么了?”胡峻见她眨巴眨巴眼,有泪水滑落,连忙用大手笨拙的给她揩去,却越揩越多,那晶莹剔透的泪珠就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打在他手背上。
“乖,这是怎么了?”胡峻忙像小时候一样,捋了捋她后脑勺。
这样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被珍视的感觉,绿真更难过了,在她还没明白自己对他的喜欢时,她曾无数次忧虑过,这样温柔的胡峻哥哥一旦结婚,就会收回曾经对她的好,如数甚至加倍给予别的女孩……她失落,她不甘,又困惑。
她连菲菲也没说的是,当年传代丽芳跟他处对象时,她有多郁闷。她甚至悄悄祈祷,让他们吹了吧,黄了吧。
现在她终于明白,那就是想要独占他的好。
崔绿真一把抱住他的腰,“我很贪心,我想要独占你的好,不许你对别的女孩这样,不许你娶别人……”哪怕是系里几个女生围着你,我都会不舒服。
绿真在这一刻觉着,自己这么多年书都白念了,居然这么小肚鸡肠,这么斤斤计较。
胡峻心头一震,抚着她的手忽然一顿,“你说什么?乖,再说一遍好不好?”
绿真抬起头来,眼眶是红的,鼻尖是红的,可眸子却是清亮无比的:“胡峻哥哥,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处对象。”
“轰――”胡峻只觉脑海里有什么炸开,像烟花,一朵接一朵,又像惊雷,震得他心头发紧,欢喜,无边的欢喜淹没了他。
不过,下一秒,他仅存的理智又会提醒他:这丫头古灵精怪,不会是跟别人打赌打输了吧?会不会是跟什么人玩“大冒险”?会不会是她压根不知道“喜欢”和“处对象”的意思,会不会……他的脑子被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了,让他运转不过来。
“你听见了吗?”崔绿真一点儿也不难为情,仰头看着他,“你如果没听见,我会再说一次的哟。”
胡峻咧嘴,“那就再说一次。”
崔绿真不知害羞为何物,“胡峻哥哥,我喜欢你,你想跟我处对象吗?想的话就点点头,不想的话也点点头。”
胡峻真诚的点头,怕她没看见似的,又点,嫌不够,又点了几下。
绿真“噗嗤”一声乐了,站起来双手叉腰:“那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对象了哟,你不能让我生气,不能让我饿肚子,不能让我吃醋!”
这副颐指气使的小模样,胡峻爱极了,“好。”
“那我就是有对象的人啦,跟菲菲和丽芝一样啦。”崔绿真松口气,无意间露出这么一句,胡峻的脸黑了,“她真跟那个曹宝骏谈上了?”
绿真悄悄吐吐舌头,“我没说,你听错啦。”撒腿就跑。
胡峻去追她,追到又不好意思牵她手搂她腰什么的,只好放慢脚步,装作追不上的样子……嗯,有种笨拙的可爱。
当然,处对象的事只有他俩知道,就连菲菲他们也不打算告诉,因为没两天,胡峻又去上海了。
自从上次的代课后,小胡老师的名声传得全院皆知,每当到《刑事科学技术概论》课的时候,大教室总是坐满了各个院系闻讯而来的女学生,没位子坐甚至愿意站着旁听。
当然,她们注定是要失望的,因为“胡老师”正到处出差呢,有时来有时不来,除了崔绿真谁也拿不准他啥时候会来。这样的盛景倒是吓坏了袁凯老教授,他每次都惊讶的推推眼镜,看来“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不对――应该是大半!
你瞧瞧,这门《概论》来的百分之七十都是女生,在男女比例失调的公安大学,已经是非常难得啦!
甚至,爱屋及乌,因为喜欢这门课程,这些女学生们非常关心他的生活和工作,经常问他什么时候去出差……你瞧瞧,你瞧瞧,尊师重教的良好美德又回到这批年轻人身上啦!
胡峻虽然不在北京,可他的电话却经常打回来,每周末绿真去四合院都要跟他叭叭叭一两个小时,最后抱着电话机睡着……后果就是,电话费和电费飙升,保姆阿姨曾委婉的跟东家胡雪峰提过一嘴巴,说这几个孩子不会过日子。
不说电话机,她们四合院里大彩电收音机电冰箱电饭锅电炒锅洗衣机样样齐备,居然还有电热毯!就这么多听都没听过的电器用着,能不费电?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电饭锅电炒锅可真方便,北京下大雪的天儿她再也不用出门来做饭啦,三个年轻人插上电就能涮锅子吃,省得烟熏火燎的发煤炉,怪折腾人。
更别说解放双手神器洗衣机啦,脏衣服扔进去,电一插,半小时后拿出来漂洗两道就行,她觉着自己可能要失业了。
当然,最让她羡慕的,还是他们人手一个电热毯,睡前半小时插上电,等躺下去的时候被窝里就是暖烘烘的,比啥暖气热水袋方便多了,半夜嫌热还能断电,凉快凉快。
保姆阿姨有危机感的同时,又羡慕不已。听说是常来玩的胡峻未来媳妇儿家开的电器市场里拿来的,立马也想让绿真给她买几套,家里公婆年纪大了,要能用上电热毯,冬天也能好过些。
崔绿真很想帮这忙,可这些电器只在东北卖,天寒地冻的从东北来北京也不方便,她寻思着,不如……就在北京开一个电器市场?
反正她周末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找点儿事情做呗。他们家的各类批发市场已经开遍大半个国家,但北京却一直没涉足,可能外公还是觉着北京城里老嘴老脸不方便,他倒不一定愿意求人,可别人并不这么想啊。
既然外公不方便出手,那就她来开吧。过完1985年元旦节,顾学章和黄柔在电话里听说她要在北京开电器市场,倒是十分赞成,要钱要人只管开口,他们家现在有小十只下金蛋的“母鸡”,天天进着钱呢!
以蛇口批发市场为例,每个月光租金、入场费、管理费就是小两万的收入,全国各大城市这样的“大河批发市场”一共有十个,再加被东北三省人民称为“电器城”的超级金鸡,每个月至少二十三万的入账。
要知道,这可是纯利润,刨除一切成本的,雷打不动每个月都会准时入账的钱。当然,这还只是平均水平,遇到旺季时,收入还能再上浮百分之二三十,这些钱都是顾家五口自己的,不用再与任何人分成。
未来要是大环境有变,经济形势不好的话,他们光卖批发市场厂房档口和土地,也能有七八百万一次性收入……无论进退,他们家的日子在整个国家范围内来说,都是名列前茅的。
闺女想练练手?没问题,反正账户上的钱随便她花。
正在崔绿真筹划选址买地的时候,春苗从南方深圳打来一个电话,彻底改变了崔家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