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芸道:“既然陛下开口,我等只有慷慨赴死。敢问陛下明日以多少兵力攻城?”
“当然要全军出击,一个不留,以泰山压顶之势赢得战斗。”刘承祐说的非常激动,仿佛胜利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在刘承祐的心里,八万对三万,躺着也能赢,虽说攻城确实有些困难,但是用几万将士的生命打开城门,剩下的人冲进来那就是一场大胜。
曹芸道:“陛下,你觉得八万人能同时战斗吗?城墙太高,虽云梯能上,但只有扶梯和爬梯的人有用,剩下的人堆在潼关之外毫无用处。对方居高临下,弓箭手随意开弓就能射中我军将士,而且这些人还只能盯着城墙围在一起,有的时候人多反而没有意义。”
“哦~也对。那以曹将军的意思,应该出多少兵力攻城?”
“应该先用五千人攻城,若是我军能顺利到达城楼垛口,那便继续攻城。若是无法到达,再续五千,照此下去一万人攻城便能打整整一天,咱们还有七万人马,累也把守城士兵累死。”
刘承祐点了点头,曹芸虽是务农出生,但是在兵法上还有些造诣。看看地形,确实五千人左右已经能把城下堆满,人再多也是浪费更是增加伤亡。只是这个办法……真能奏效吗?两波五千人就能打一天?
刘承祐转头看着慕容延钊问道:“你说曹芸的估计有问题吗?”
“差不多,五千人马足以。想要攻破潼关固然不易,但照此办**番进攻,相信能让潼关守将累至脱力。只是……这样做士兵牺牲巨大,只怕到了城楼没有足够的兵力继续进攻,况且明知死路一条,后续士兵真的会往前冲吗?”
慕容延钊考虑周详,曹芸的计划可用,但士兵并非傻子,看见前面的士兵一个个冲至城下被乱箭射死,被乱石砸死,或者被火油烧成焦炭,后面的士兵还真敢上吗?人非草木,这些士兵来到军营只为一口饱饭,若非生死关系天下存亡,他们也不会如此拼命。
上一次攻打开封,士兵们可以慷慨赴死,但直接原因是耶律德光在开封之内,守城的也是契丹武士,他们对契丹武士恨之入骨。如果他们不胜,那便是国破家亡,契丹人蹂躏中原,所有中原人士将会生不如死,所以攻打开封的时候才会如此骁勇,但还是郭威指挥得好,否则河中军活不下这么多人。
潼关远比开封坚固难攻,这一次刘承祐还想用上次郭威的办法攻城绝对行不通,因为河中士兵对潼关里的人并没有恨意,他们甚至很感激郭威柴荣这些将士,更何况刘承祐要杀郭威早已引得天怒人怨,这些士兵凭什么为他卖命?
“两军阵前,军令如山,一声令下谁敢不冲?”刘承祐道:“你是怎么带兵的?难道你手里的士兵会因为怕死而后退吗?”
慕容延钊道:“臣手里没有怕死的兵,但却要死得其所,陛下要鼓舞士气才行。”
“朕已经传旨,第一个攻入潼关之人赏千两黄金,封万户侯还不够吗?”
慕容延钊道:“有命赚得有命花才行,别把这些士兵当傻子,他们心里清楚得很。不如陛下就说郭威不臣,造反大汉,让天下陷入水火之中,这个理由一定能让将士们个个奋勇杀敌。”
刘承祐一听有道理,虽然天下都知道是自己要杀郭威。但如果有一个好理由的话,即便杀他也没人敢说二话。虽然郭威还没有造反,但自己是皇帝,说什么就什么,不如这样告诉士兵,鼓舞一下士气倒也不错。
“好,两位爱卿皆为栋梁之材,攻陷潼关之后必定论功行赏。”
“谢陛下。”X2
慕容延钊和曹芸对视一眼,都用眼神告诉对方自己的鄙视之情。同样也在想刘承祐竟然信了……
慕容延钊确实技高一筹,郭威造反本为事实,但刘承祐并不知情,如今让刘承祐故意编谎话说郭威造反,等日后有人向他禀报此事,他也会认为这是自己造的谣,根本不信……
曹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几个人非常奇怪。曹彬更年轻,更是血气方刚,在他眼里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在这里杀掉刘承祐不是更好吗?两父子原本就是郭威的亲戚,心里当然向着郭威,杀刘承祐也在情理之中。慕容延钊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向郭威投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刘承祐?还搞出这么多事来?
曹芸和慕容延钊并非不想杀刘承祐,而是不能,更何况就算杀了刘承祐对自己是完全没有好处。除非刘承祐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否则他们绝不会向他动手。
如今郭威造反,但名义依然是‘清君侧’不是明着造反,如果曹彬或是慕容延钊杀了刘承祐,郭威就会杀了这个人替刘承祐报仇,然后自己顺理成章的登基称帝。
只要刘承祐还没有兵败,现在杀他名不正,言不顺。弑君这个罪名他们担当不起,即便郭威也保不住弑君者。这里毕竟是军营,而且是大汉的军营,谁敢在这里杀大汉的主君?他们还没这么笨。
况且刘承祐体内还有一股赤帝真元,赤帝真元是好东西,但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只要被人得知体内有一股赤帝真元,很快就会被追杀,况且一股赤帝真元帮助不大,所以他们为了自己的安全不敢杀刘承祐。
不过他们都很想得到刘承祐体内那一股赤帝真元,只有等刘承祐兵败,一个人逃亡的时候趁机杀了他。只有这样才能杀人灭口,不被任何人知道,否则杀了刘承祐自己同样是死路一条。
等刘承祐离开之后,慕容延钊道:“曹芸你也太缺德了吧,攻城这种事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让陛下先用五千人马攻城,分明是让这些人送死。”
“送死不假,无可奈何。刘承祐听不进去,你说咱们怎么办?”曹芸道:“潼关坚固强攻难以取胜,如果刘承祐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会知道潼关到底有多坚固?刘承祐应该也没这么傻,看见无法攻破潼关之后自然会退兵,不会有太大损失。”
慕容延钊道:“但愿如此吧,你最好别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些士兵都是我从河中带来的,他们都是我的子弟兵。虽然我们两边都不想得罪,但我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刘承祐把这几万人用来验证自己的眼见为识。”
慕容延钊知道刘承祐就是这个性格,不管他和曹芸怎么劝他都没用,他一定要攻一次城,亲眼看一看潼关有多坚不可摧。单凭嘴说根本没用,刘承祐就是这样不信任其它人,哪怕手里的大将。
其实也有一些个人因素,刘承祐也是担心慕容延钊忌惮郭威日后报复所以不敢进攻,所以慕容延钊说的话不可信任。毕竟是八万对三万,哪有不胜的道理?
曹芸其实也有一些担心,不过他并不担心慕容延钊的八万人马,而是担心潼关里的两个侄儿。他当然不希望潼关被破,虽然五千兵力远远不能战胜潼关巍峨的城墙,但也希望里面的损失尽可能减小。
“慕容延钊,我去看一看备战情况。但愿刘承祐机灵一点,实在不行的话你自己鸣金收兵知道吗?”
慕容延钊烦道:“这还用你说?我自己的兵,当然得好好守着,我作为河中节度使只有这么一点家底了,绝不能让刘承祐帮我败光。”
“儿子我们出去转一转,明天将会有一场大战,顺便也让你长一长见识。”
“嗯!”
曹芸和曹彬离开营帐,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之后,曹芸小声道:“你去把冲车的绳子割裂几根,云梯也稍微切一下但是不要太明显。手脚麻利一些,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爹,没有这个必要吧。”曹彬无奈道:“五千对三万,而且还攻城。这些人就是去送死,何必做这些手脚?”
“尽可能减少潼关的损失嘛,我估计潼关里面的日子也不好过。”曹芸道:“那两个可是你的表兄弟,凡事多向着他们一点。万一潼关被破攻的话……这两人可都活不成啊。”
“那倒也是……”曹彬虽然不屑去做这些小动作,但这毕竟关系到两位表兄弟的死生,也只有听曹芸的话。
曹彬的手脚麻利,转眼就把事情全部办好,而且来往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踪迹,更没有人发现这些攻城器械被做了手脚。等到攻城之时,他们也未必能发现得了,毕竟攻城的时候场面非常混乱,某些地方出点问题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回营之后,曹彬叹道:“表哥表弟,我也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其实潼关生死并不重要,表叔已经在长安扯旗造反,你们大可离开潼关,不必死守以免赔上自己的小命。”
“别在那煽情,快点睡觉。”曹芸道:“明天将会有一场大战,我们要看好了,战场的变化和惨烈都要铭记在心。我们并没有太多带兵的经验,抓紧时间好好学习,往后会有大用处。”
“也是,往后会有大用处啊~我很快就是皇亲国戚了。”曹彬兴奋道。
所有人都非常清楚,郭威得宗信大师辅佐,雷王府全力支持,最后还有镇东王声援,事情几乎已经注定,但刘承祐竟然还没有发现,将重心放在潼关之上。潼关的生死无所谓,但它的存在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潼关可以吸引刘承祐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