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这番话显然是在影射她对崔衍的保护之心,同时也解释了为何要隐瞒顾氏死亡的真相。
崔凌霜不敢苟同,崔衍已成年,崔元宝是孩子,两者怎能相提并论。她道:“元宝是孩子,需要保护。”
老夫人叹息道:“在母亲眼中,孩子永远都是孩子,只要能尽一份力,母亲就不会放弃。”
“父亲是您生的,需要保护!母亲呢?就这样白白死去吗?元宝呢,不是您的亲孙子吗?”
老夫人抬眼正视崔凌霜,轻声道:“我老了,能护住你父亲已经到了极限。元宝是我孙子,也是你弟弟,若不想他同顾氏一样,你也该尽一份力不是吗?”
崔凌霜哑然失笑,反问:“祖母,霜霜该如何尽力?”
老夫人若有所思的说,“元培,元朗还有凌雪没几日就会回到洛川,据说他们和归宁候同乘一艘船。你年纪也不小了,看着合适就嫁了吧!”
祖母居然要她嫁给卫柏!这事儿放两年前根本不可能,如今却因卫柏成了归宁候而改变。
崔凌霜原以为她和祖母达成了默契,婚姻大事可以自己说了算。到头来还是天真了,世家大族血统里的傲慢又怎敌得过骨子里的功利。
沉吟了半晌,她道:“母亲已逝,孙女的姻缘任凭祖母做主。”
没猜错的话,卫柏此行是借着祭奠顾氏的名义将她芳心惹乱,进而侵占顾家财产。
还在京城那会儿就知道他对王家小姐的心思,还以为继承爵位之后要攀上他需费点儿心思。怎料这人贪心不足蛇吞象,已经有了那么多,还是不肯放过她。
秋风送爽,波光粼粼的洛川江面上船只如梭,偶尔还能听见两岸劳作百姓的歌声。
若不是亲历过洪水肆虐的景象,很少有人能从眼前的繁荣想象出这儿在两年前曾是人间炼狱。
李修催促船夫再快些,最好能追上前方的大船。
崔珊生于洛川,却甚少出远门,当年嫁到京城走的可是陆路。眼见李修催促船夫,她道:“修哥儿,慢些,我觉得胃里有些不适。”
李修心急如焚,长房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崔凌霜急需安慰,他却不在其身边,这怎么能行。
特别是卫柏就在前方那艘大船上,黄鼠狼给鸡拜年,卫柏的举止让他特别不安。
崔珊可不懂李修的心思,只道:“修哥儿,霜霜守孝需三年,你可想过这个问题?”
“母亲,孩儿自当等她三年。”
崔珊微微皱眉,“三年,你也不小了,我看上个丫头不错,你要不要带在身边?”
李修摇摇头。高涵惹的误会都还没有解决,若再收了母亲送来的丫鬟,表妹肯定伤心。世间女子,除开表妹,他谁都看不上。
崔珊见李修摇头,忍不住暗自生气。幸辛苦苦把儿子养大,如今还未娶亲就偏向了儿媳,以后的日子还要怎么过?
她道:“船家,速度再慢些,我头晕的紧!”
李修叹了口气,为了表示诚意,他特地请崔珊返回洛川提亲。却忘了崔氏嫡庶之别甚大,也不知崔珊回到三房会不会受气,进而迁怒于崔凌霜。
驶往洛川的另一艘船上,崔凌雪正对镜簪花,身边伺候着的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的提着建议。
“姑娘,鹅黄太素,奴婢觉得这支银红发簪好看。”
崔凌雪刚接过发簪,另一个丫鬟就欢快的说,“奴婢瞧见归宁候的披风就是银红色的……”闻言,她放下发簪,不想身上有物件和卫柏巧合。
大丫鬟心月最了解她,劝道:“姑娘,喜欢就簪上,都说无巧不成书,能与卫侯爷同船也是机缘。”
崔凌雪好容易忘了高涵,这几日又对卫柏起了心思。以她的身份要嫁卫柏一点儿不难,怎奈这人是崔凌霜的表哥,两人关系不错,就差一纸婚约。
“算了……船上人口嘴杂,最怕上岸之后有人乱嚼舌根,我又不是崔凌郦那等没脸没皮的人。”
心月固执地把簪子插入她发间,又道:“我瞧卫侯爷对姑娘不一般,这次去洛川或许真是只是替母上香而已。”
崔凌雪心中暗喜,嘴上却道:“卫侯爷一向低调谦和,我瞧他对谁都好。”说着便拉上心月朝甲板行去,似乎忘了发簪的颜色与卫柏的衣裳一样。
卫柏迎风而立,墨色的长发恣意散开在脑后。当他扭头看向崔凌雪时,后者还以为是谪仙下凡,美的如梦似幻。直到被心月掐了下手臂,才回过神问:“侯爷差人喊凌雪上甲板所为何事?”
“昨日与令兄打赌,他说姑娘眼光极高,金银珠宝等俗物甚少能得姑娘称赞。我若能送出一物得到姑娘称赞,令兄便输给我同等价值的财物。”
照他的说法,输赢全在崔凌雪一念之间。后者只要不开口称赞,他就必输无疑。
崔凌雪喜欢这种能掌控局面的感觉,她道:“侯爷与兄长打赌,何苦拿我做由头。”
卫柏笑眯眯地说,“三姑娘性格爽朗,处事公平,事情交由你裁决,我和令兄都认为极好。”
一番盛赞夸得崔凌雪飘飘然,愈发想知道卫柏会送她什么礼物。两人在甲板上又站了一会儿,眼见夕阳西下,卫柏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一个什物迎着夕阳打开。
“三姑娘,漫天霞光能入你眼吗?”说着就把手中什物递给崔凌雪看,只见晚霞像焰火般被装在他手中的什物里,红澄澄金灿灿的绚烂夺人。
崔凌雪从未想到霞光能被拘住,不禁惊叹:“好美!”眼见她试图用手指去触碰霞光,卫柏忽然关上手中的什物,递到她手中,“多谢三姑娘称赞,我这就去找令兄讨钱!”
卫柏走了,崔凌雪却因两人手指相碰瞬间的悸动呆立原地。
心月没瞧见两人手上的动作,好奇地问:“姑娘,世间怎会有那么大的贝壳,好漂亮啊!”
崔凌雪再度将贝壳打开,发现里面被匠人打磨的异常光滑,如镜子般通透,难怪能将霞光拘住。
她道:“朝廷没有禁海之前,这样的海货十分寻常,凌霜那儿就有不少……”提到崔凌霜,先前的旖旎立即成了苦涩,她意兴阑珊的把贝壳递给心月,“走吧,甲板上怪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