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殊失笑不已。

　　 “为什么你和梦梦一样，现在都开始同情起君临来了？明明你们是我身边的人，不替我打算就好了，反而替他说话，这真的不是胳膊肘往外弯？”

　　 “夫妻一体啊，虽然小姐不认同君先生，但他的确是你现在的丈夫没错，孩子都生了。如果是从前，你这样还不承认他的地位，肯定会夫家和娘家人教训的。”

　　 剑童觉得有些事情即便是过了很久很久很久，都是不能也不应该改变的。

　　 “我们生活背景不一样。就算是从前，我也不会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死守三从四德。

　　 我师傅说了，自己开心最重要，尤其是有家族也被家族放弃的我们，遇见了好的人，当然好好过，遇见了不合适的人，当然要退避三舍，不小心掉坑里了也要赶紧爬出来。

　　 君临和我将来也许可以成为一对不错的朋友。现在想想，我们俩的核心观点还是比较一致的。他虽然因为童年的心理阴影而自弃，可说到底，他是一个把家族看得很重的人，所以才会难忍心伤。就算没有我，假如君家发生了大事，他也会立刻现身回家去力挽狂澜的。

　　 虽然他喜爱漂泊，朋友不多，可远方团的那一帮人全都是他的生死至交，所以他在友情方面收获很大。我呢，在这一点上可能要向他学习学习。师傅师兄是亲人一样的存在，要说朋友，我还真的没交到过那种深度的，更多的都是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后来，后来遇到了喜欢的人，分分合合的，基本都是两人同行，所以也没机会结交新的人。”

　　 她将注意力放在了驴打滚身上是其一，出来行走江湖的女子少之又少是其二，她本身又不是爱结交人的性情，这是其三。

　　 “小姐，其实认真想想，君先生的确是很不错的丈夫人选。按照我们从前的眼光来看，他就是香饽饽。家世好，有权有钱有人脉，更重要的是家族势力是联邦顶尖阶层，他自身又实力过人。脾气大了些，可长相不错，身材也不错，年纪也不大。他现在真心喜欢你，你要是愿意俯就，是有很大几率可以白头偕老的。”

　　 剑童的话让凤殊打了一个寒噤。

　　 “天，你居然用上了‘俯就’这样的词语来形容白头偕老的那种婚姻？小家伙，看来你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最好的婚姻就是有商有量，彼此平等。男的不会觉得自己比女的强，女的也不会觉得就比男的弱。婚姻内遇到的任何问题，都彼此商量好了定出个最优的解决办法，谁适合解决就由谁上，必须两个人一起解决的就绝对不会互相推诿，而是共同去面对。真正灵|肉|契合的夫妻，同舟共济的夫妻，绝对不会认为谁在俯就谁。

　　 恋爱也是同样的。那种让人会低到尘埃里去的感情，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都不是真正的爱情。爱一个人，会愿意付出所有，只求换来对方的一个微笑。但那种爱是因为我愿意，而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比对方高人一等，所以在俯就对方。或者因为我自觉先爱上了对方，所以便输了，便永远都只能把自己放在比对方更低的地位中。

　　 不管是什么形式的爱，倘若是真诚的爱，便不会有高低贵贱之分，一如人的身份。我们没有任何不同，所以倘若是真心的，那便不会有高攀或者俯就。”

　　 “是我用词不当了，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管是娶媳还是选婿，都会希望门当户对。这不是那种带有不好意味的挑选，而是希望结婚的双方更加合适，所以才会有的遴选。相差太大的那种婚姻，其实想要经营好是很难的。

　　 就拿少爷来说，他的婚事就一直都是非常难办的事情。

　　 巫族之地虽然也有一些适龄姑娘，可别说少爷看不上了，就连大巫他们也不太入得了眼。如果是从外面挑选姑娘进来，再好的姑娘，也很难适应巫族之地的生活。连少爷都呆不长久，对巫族根本没有任何了解的普通人，肯定是寸步难行。而且一旦沾染了俗世的气息，对巫族的传承也是不好的。少爷作为保留了巫力的继承人，是不被允许娶外边的姑娘的。

　　 所以问题就来了，外边可以选择的人多，也许会有合适少爷的女子出现，但却必定不适合巫族。里边适合巫族生活的姑娘也有一些，但够得上一个‘好’字的却几乎没有，勉强认可有调教资格的那几个，少爷一直都退避三舍，别说培养感情了，多看一眼都不愿意的。

　　 门当户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这还真的不是简单的高攀或者俯就，当真到了最后愿意结婚的地步，其实都说明在很大程度上，男女双方就是彼此适合的对象。愿意好好相处携手共进的夫妻，都是可以白头偕老的。”

　　 至于不愿意在婚后付出努力的夫妻，家族力量强大，管着的人较多的话，貌合神离也可以将就着过一生，实在过不下去的，也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考虑离婚。

　　 在剑童看来，像凤殊和君临的这种情况，两人又不是恨得想要杀掉对方，更不是不能一起生活，尤其在男方特别愿意付出的前提下，只要女方稍微给点机会，情形就会截然不同。

　　 “小姐，我想你之前说的一句话是对的，‘时间很重要，很多事情，所缺的不过是时间。’

　　 言之过早不单只是在打击君先生的自信心，也是在给你自己的心上锁，不断地暗示自己这段婚姻是不可能幸福的。人类的自我暗示往往就是自我设限。你不觉得，就算现在没有办法承诺什么，但也不要去打击靠近你的人，安静地等待，会更好一些？不属于你的人迟早都会离开，属于你的人到最后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停留在你的身边。”

　　 凤殊挑眉，她有种怪怪的感觉，就像是君临真的对梦梦和剑童灌了迷魂汤一样。这两个家伙之前明明没有那么喜欢他的，现在这种表现，真的完全就是护犊子的行为了。

　　 “将来你谈恋爱的时候，我会将这些话统统还给你的，看看你现在可以找到什么样的门当户对的人选。”

　　 剑童不以为意，“恋爱无望了。我有种感觉，以后都会是这个样子，就算找到了少爷，少爷不会有办法的，除非少爷可以带我回去，然后大巫愿意出手解决。”

　　 “搞不好你家的大巫也来这里了呢。”

　　 凤殊顿了顿，眨了眨眼，“你说，神出鬼没的大巫会不会现在就在小世界里？也许你就是大巫本人，只不过失去了记忆？”

　　 剑身居然夸张地抖了抖，凤殊都感到自己头发都被扯紧了，绷得头皮都疼。

　　 “各路神仙有怪莫怪，我家小姐就是个小孩心性的，千万不要当真……”

　　 他念念叨叨了一大堆的话，最后才语气严肃地提醒她，“小姐，以后千万不要再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了。大巫如果当真来了这边，那么在这个时空里可以说是无所不在的。你是少爷的师妹，要是大巫感应到了你的存在，肯定不可能不花点心思留意你的动静，免得需要伸把手的时候却鞭长莫及，远水救不了近火。”

　　 凤殊“噗嗤”一声就笑了。

　　 “怎么会呢？大巫要真的是无所不在，就不可能会鞭长莫及啊。实力都已经到了类似于神仙的地步，在一个时空里可以来去自如，那永远都不用担心大巫会是远水。”

　　 “问题是小姐只是少爷的师妹而已啊。又不是少爷的亲妹妹，真的出事，大巫也不可能会倾尽全力来救你，近了伸把手就是，远了关注力度减弱，搞不好就疏忽了。”

　　 剑童显然怕她误会，“我们大巫是很好的人，不可能见死不救，但是大巫到底不是神仙，所以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原来你也知道大巫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啊？”凤殊从发上将小剑取下来，“之所以梦梦最后抓狂了，就是因为你的表述太过于神化大巫了。没有人会是神，就算是神，也不可能无所不能。换了从前，有识之士也会质疑神的存在，质疑能力是人类的优点之一，你不能因为自己现在变成了一把剑，就忘却了这一点。”

　　 “小姐，我只是强调大巫和普通人不一样，并没有说大巫是神，虽然对于很多人来说，大巫就是神仙的化身。”

　　 “那就好，你明白就好，我就怕你不明白。不管大巫在不在这里，都不关我的事，甚至也不关你的事。”

　　 剑童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是巫族的家奴。”

　　 “一日为奴终生为奴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更别说一世为奴永世为奴了。”

　　 他没说话。

　　 凤殊顿了顿，蓦地想起了慧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巫族有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传统，对核心下人的控制就是其中之一，还有传说永世家奴的。”

　　 当初她还特别的嗤之以鼻，认为这是非常荒诞的事情，是师傅拿出来哄她继续刻苦练功免得被送去巫族受苦的理由。

　　 “你是不是……”

　　 “我不知道。应该是。”

　　 剑童回答得飞快，显然明白她想要问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的话，那在遇到了和少爷有关的人的时候，我不可能会产生亲近感。但我也不确定，因为你毕竟不是巫族之人，这是我感到非常奇怪的地方。按道理说，我不太可能会觉醒前世的记忆的，在我已经变成素加这么多年之后，这是难以理解的地方。不过也许是我本身就没有理解准确，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误解。”

　　 “也就是说，永世家奴真的存在？”

　　 凤殊吃了一惊。

　　 “嗯，据我所知是存在，不过到底是谁谁谁我也不清楚，那是只有大巫才会清楚的秘密。”

　　 “但秘密在你们巫族之地却是半公开的秘密？”

　　 “也不是。少数人才知道这个说法，我本来也不知道的。少爷当年非常抗拒回家，每次都是被逮回来的，虽然非常内敛，也不经常和我说话，但是偶尔心情好也会说那么几句，我就是在无意之中听到的。”

　　 “看来二师兄当真是挺受欢迎的。他是唯一的继承人吗？”

　　 “据我所知，不是。”剑童顿了顿，加了一句，“但少爷是大巫最为看重的继承人。可惜少爷是所有继承人当中最不喜欢继承巫族的人，他一直想要和家里彻底划清界限。”

　　 “听起来挺惨的，二师兄这么喜欢到处跑，结果却永远都跑不出大巫的手掌心。”

　　 凤殊咧了咧嘴。

　　 巫族将叶邈送出了家族，名义上说是送，但跟放逐或者遗弃也没两样了。等人长大了，发现有利用价值了，就又不顾他的个人意愿，便要求他回家去接管巫族？

　　 用慧山的话来说，狗屎。

　　 “小姐，要知道，大巫可不是谁都能够当上的。这是无上的荣耀，也是沉重的责任，需要有大毅力大勇气大担当大智慧的人，才会有资格。”

　　 “也许你们巫族的人就是有特别多大毅力大勇气大担当大智慧的人吧，所以大巫才一挑再挑。”

　　 “并不是，大巫从一开始似乎就看中了少爷。其他继承人是因为从小就开始有的资格，但最终决定权在大巫身上，所以其他人也不可能会有任何意见。”

　　 “你的意思是不敢有任何意见？二师兄是不是长得特别好看？”

　　 “为什么这么问？”

　　 “搞不好二师兄是因为长得像某个人，譬如大巫本人，所以才会被特别钟爱，而不是因为二师兄有大毅力有大勇气有大担当有大智慧，才会有资格。”

　　 剑童莫名其妙地从她口中听出了一丝嘲讽的意思来。

　　 “小姐，你是在嘲讽巫族之地的继承制度吗？”

　　 “不，当然没有，我只是不相信二师兄是个这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虽然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我师傅常常自嘲师徒四人都是蠢货，所以才会被人从原来的地方给逐出，只好四人相依为命。”

　　 凤殊思绪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