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瞎掰
尽管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在凤殊听来却不啻于耳边响起了一声惊雷,炸的她心惊胆战。
“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本性是不是就这么多愁善感,以前明明说话跟藏了一把炸药似的,现在却常常煽情得让人头皮发麻。有一句话叫外因只能够通过内因起作用,不管别人怎么说,到了最后其实都是你自己认同,你自己做主。”
“怎么,怕我让你负责任?”
君临瞥她一眼,嘴角微勾,“放心,我会赖你一辈子的。你要不想负责任,就让我对你负责任好了。”
“这有什么不同?”
君临微微一笑,“那可不一样。你要对我负责任,那算是你娶我。要是我对你负责任,那叫你嫁我。”
凤殊翻了一个白眼,“你这纯粹是瞎掰你知道吗?”
“我这叫大实话。”
“行,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我说了没用,你说,说。”
“我们都还年轻,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相处,不着急。”
“好了,朋友一场,以后说话还是正经一点吧。我这边的事情不着急,等泡泡吃饱了,你们赶紧回去。就算你们掌握了诀窍,肯定也要付出代价,来来回回这么次,损失不可小。”
“到了需要回去的时候,我们自然就会走了。”
君临说着说着却盯着她的腹部道,“我能不能现在就摸一下孩子?听人说从一开始就相互陪伴的话,以后亲近起来更容易。”
“你想太多了。月份太小,根本就不会接收到外界的信息。”
“那是从前的看法,现在却不一样了,有研究表示,从受|精|卵着床开始,生命的塑造就有了非常奇妙的变化,孩子跟母亲之间因为多出了那十个月的相处,所以天然就联结强悍。父亲缺少这种生育机制所能带来的影响,可如果从一开始就使用精神力与胎儿互动,从生命的最初开始父亲也能够参与进来,日后亲密感也就难以缺失。”
凤殊感应到了他的一缕精神力缓慢地进入腹部,僵硬了一瞬,最后还是尝试着放松了身体,“你以后别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样缠过来。我会攻击你的。”
“没关系,攻击过来,我挡得了。”
“生孩子跟养孩子是不一样的。要是没有用心跟孩子一起,就算是当母亲的,也不可能永远都母子连心。后天的陪伴是非常重要的。”
君临收回了精神力。
“生机非常充盈,看来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尤其是这棵树,对你和孩子大有裨益。”
“你还会用‘大有裨益’这样的词?看来还真的学了不少。”
没有他的精神力作乱,凤殊总算是轻松了不少。
关九长高了,看着很瘦,但因为长年坚持锻炼,肌肉十分结实,所以整个人显得瘦削挺拔,就像是一株翠绿的竹子,生机盎然。
顾明川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千里迢迢的来这个依然贫穷落后的小镇上,为的就是看一眼小家伙。
他没想过会再见到关九。或者应该说,当年在巨树上的惊艳一瞥,早已经被岁月的洪流所冲走,再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只是,从舅舅那里听说了关九曾经受过重伤昏迷两个月的旧闻后,即便事情早已经过去,他还是内心受到了触动,然后,心血来潮下,趁着假期没结束,便飞了过来。
见了面,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实在是,两个人并不相熟。
他保持了相当的沉默,关九便更加想不起来要聊些什么。在表明了身份之后,关九为表感激,在学校的小卖部请了他喝汽水。
好吧,请原谅山旮旯里的生活并不富裕,汽水喝的上,但显然不是很合他口味。顾明川只是客气地喝了一口,便再没动过了。
关九以为他是顺路来看看她学习情况的,到底也算是好心赞助她生活费的人,并且还是认识的,所以她虽然觉得与他不熟,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
她一开口,顾明川耐心地听了,又仔细地问了一些问题,她也都一一回答了,你来我往之间,很快便迎来了吃饭时间。
关九请他去饭堂吃饭。
她想过要不要带他去外面吃的,可是她下午还要上课,一来一回的话时间就很不够了,便没提,顾明川是客随主便,所以两人便在学校饭堂简单地吃了一顿,完了便结束了会面,各奔前程。
关九没有想过,顾明川走后没几天,她会陷入流言蜚语的攻击里。
事情的起因没人知道,确切的说是流言一开始是谁发起的,没人清楚,但是当大范围传播开来,让关九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也注意到了时,已经传唱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了。
关九没有过多理会。清者自清,书上是这么说的,她也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只想着学习,争分夺秒地为高考时刻准备着。
只是她稳如泰山,却并不能够打消流言。尤其是一些见不得她好的同学,一开始只是背着她指指点点,后来见她一声不吭,以为她是的确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便光明正大地开始挖苦起她来。
刻薄的话语有多么的难听,关九不想去思考,因为那些话压根就不值得她去动脑筋。即便是态度最为恶劣也最爱拿这件捕风捉影的事情嘲讽她的骆莹莹,关九也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只要不动手,只要能继续读书,她就能够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高三第一个学期期末考之后回到家里,她会被丁春花泼了一身的水。
因为没有防备,她的衣服湿了一大半,连同手里顾明川寄过来的那几套试题集也湿了。
为了筹集关九读大学的费用,年过半百的洪爱国,春耕后便去了省城打工。
洪月亮年初时便嫁到了县城,如今生活重心完全转移到了新家庭里。洪小星也远在异地,虽然写信写得非常勤快,但更多的时候却都是朝家里伸手要钱。
丁春花从来不曾夫妻分离过,在两个心爱的女儿都不在身边时,连丈夫也不能天天见面了,她的情绪陷入了史无前例的狂躁中。别说看关九不顺眼了,就连很少得罪的公婆,心情不好时她也敢当着面指名道姓地破口大骂。
洪大柱与黄小丽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早过了耳顺之年,该糊涂的时候便也总是装聋作哑,只要不动手,对于儿媳的作威作福也便一笑而过了。
反正不靠丁春花吃穿,也不用她服侍,连住都是分开的,身体仍算健朗的他们一切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气给了他们,他们也是不受的,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关九也可以做到难得糊涂,但是那是在丁春花没有动手的份上。现在她却是忍到头了,看着湿淋淋的试题集,她笑了。
“洪怡静,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下三滥的烂|货,小小年纪想男人想疯了是吗?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浪费了这么多的钱,还吃了我们家这么多年的粮食,不去好好打工不说,还敢撺掇了你爸去赚钱。他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到老了还要为你奔波,不争气也就算了,还敢学那些卖笑的下三滥,破坏别人的家庭,我今天就打死你。
不要脸的东西,欠艹的……”
关九面无表情地放下了书包与试题集,然后靠近丁春花,在她想要甩耳刮子时,一拳挥向了她的肚子。
丁春花“啊哦”一声,倒退数步摔到了地板上。因为太过于震惊,甚至都没来得及骂人。
“你再敢胡乱喷|粪,我不介意让你吃|屎补补脑子,或者亲手送你下地狱,就像我爸说的,大不了杀了你再去坐牢。”
这是自从夜晚袭杀事件后关九对丁春花说的第一句话。此刻的她依旧面无表情着,只是眼神不再木呆,反而是透着彻骨的寒意。
她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把水果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就像那是稀世古董。
丁春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女儿,她骂过关九无数次,打也打过无数次,好些回连棍子打折了。
关九起初总是闷不吭声地忍受下来,后来大了一些,虽然也学会了到处躲,可从来不敢反手打她。
可是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关九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认识到这一点,丁春花虽然痛得龇牙咧嘴,却是浑身颤抖着,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原本一切就到此为止了。可惜,天不从人愿,回到家来过暑假的洪小星也从外面进门来,见到母亲摔倒在地,妹妹玩着水果刀神情阴郁,她夺路狂奔,就像后头有鬼索魂那般尖声喊起了救命。
丁春花觉得自己有救了,双眼发亮。
关九没有阻止洪小星,却是凉凉地开口道,“如果待会说了不该说的事情,我就先拿二姐开刀,是划花她的脸好呢,还是挑了她的手筋好,要不随你挑?毕竟是我二姐,我倒是想留她一条命的。不过如果妈妈乱说话的话,我大概会受刺激,脑子进水,胡乱杀人。”
她的话语很轻,就像是羽毛落在了手心,但在丁春花看来,耳边却像是落下了炸雷,眼前一片金戈铁马,惊得她连刚才挨的痛楚都忘了,拼命摇头,保证不会乱说话。
这样的关九,实在是太恐怖了。哪怕从来不曾在家里爆发过,丁春花也知道,关九要真想杀人,手起刀落是绝对可以收割她与洪小星母女俩的性命的。
她们逃不了,除非她不要这个家。
丁春花视洪月亮与洪小星为命根子,但是一切的基础,或者说根源,却都在洪爱国身上。她是不会离了自己的男人过活的。
而洪爱国,不可能离开洪家。没了根的男人,比身如飘萍的女人更惨,更何况,洪大柱夫妇俩还活着呢。
“小小……小静,妈不会会会乱说话的,你你你不要杀你你你二二姐……”
哪怕害怕到说话都不流畅了,丁春花依旧护女心切,那个瞬间,甚至是忘了自己的安危。
关九定定地看着她,刹那之间,就想起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洪怡静的时候,那个浑身是血的可怜女人,一生做牛做马,都没有换来母亲的温柔回应,哪怕是一个善意的眼神,一个温暖的拥抱,甚至是一句真心的表扬,都没有。
她的内心有些涩然,即便是这样的母亲,洪怡静依旧是向往着的。
而她关九,连这样不堪的母亲都没有,连这样可以让她愤恨也让她伤心,让她体验到绝望最后又心如死灰的目标,都没有。
她与洪怡静,说不上谁更可怜。
关九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她收了刀,捡起书包与试题集,回了房间。
洪小星喊了七八个村民过来,只是很可惜,换了干净衣服的关九,恢复了往日模样,安安静静地呆在丁春花身边,不管她是如何地质问,也都只是充耳不闻,顶多给个轻飘飘的眼神,便不再理会了。
而丁春花,虽然面色发白,却也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并没有什么别的什么事。至于地板上的一些水迹,她也说是为了去尘,免得打扫时尘土飞扬。
洪小星竭尽全力地把话题往刚才捕捉到的那一个画面上靠拢,尤其是想要带出关九握着水果刀的细节,意图说明关九想要报复自己母亲,心生歹念。
可惜,被吓怕了的丁春花在关九在场的情况下,压根就不敢开那个口,更何况,她再蠢,也知道不能把夜晚袭杀小女儿的事情当众曝光开来,否则等着她的就算不是牢狱之灾,也会是万人唾弃的局面,所以她头一次在公开场合怒斥了二女儿,让她闭嘴。
洪小星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一句重话,哭得梨花带雨,可是她虽然头脑发热出了昏招,却到底是个有心计的,所以很快就乖乖认了错,表示自己刚才肯定是眼花了,才会鬼迷心窍以为妹妹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