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王鹏最终没有去张冬海家,而是留宿在纪芳菲的香闺里,他第一次现,与纪芳菲在一起,总是会令他强大无比,状态乎寻常的好。
次日一早,吃了纪芳菲亲手做的早餐,在她温情的目光里,王鹏离开报社宿舍去宁城市政府与李泽汇合。
这是王鹏第一次跨进宁城市政府的大门,看着高高的门楣,一进连一进的院子,以及分布在院子四周的办公楼,他心里无端地升起一种崇敬与向往。
王鹏没有意识到,两年多的官场生活,已经使他不知不觉地融入进了那种氛围中,像许多官场中人一般,开始从内心企盼着自己能迈上更高一级的台阶,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要迈上去,这都是一个真正的开始……
李泽的办公室在一号楼三层的东,在迈上三层的走廊时,王鹏意外地遇上了冯天鸣。
“小鹏?”冯天鸣比王鹏更感意外,他前后看了看,现王鹏是一个人前来的,愈奇怪了,“你来找……?”
“冯哥,我是来见李市长的。”
冯天鸣还和过去一样称呼王鹏小名,王鹏没加迟疑地也与过去一般地叫他,冯天鸣点点头却马上又问:“是为了那篇文章找你吗?”
王鹏呵呵笑道:“应该是吧。”
冯天鸣的眉头深锁了起来,“小鹏,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这么有悖地方利益的文章,你写来干吗?这些问题就算要考虑,也得由四九城里的那些人去考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想这些,你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此时正是刚上班的时间,不时有人从楼梯走上来,王鹏不想站在这里与冯天鸣深入讨论这个问题,因而只是浅浅笑着,没有应答。
冯天鸣显然也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抬手指了指走廊尽头说:“李市长的办公室走到底第一间就是,我不陪你过去了。”
王鹏笑着应了,又跟冯天鸣道了再见,便大步朝李泽的办公室走去。
李泽的办公室分内外两间,在外间办公的是李泽的秘书曾海,内间才真正是李泽办公的场所。
曾海听王鹏报了身份,让他先稍坐一会儿,称李泽办公室现在有客人。
王鹏刚要坐下,就听见李泽的浑厚低沉的声音从内间传出来:“你们开区的这个数据有问题就核实清楚,等核实完了再来跟我讨论钱的事,回吧,回吧,弄好了再来!”
说话间,内间的门被打开,李泽推着一名中年男人走出来,一直送到门口,回身时看到站在身后的王鹏,立刻说:“什么时候来的?快进来。”
王鹏跟在李泽身后,向曾海点了下头,进了内间。
“王鹏,你坐一会儿,我还有一个电话打完我们就出。”李泽说完就拿起话筒拨电话。
王鹏静静地坐在沙上等候,李泽的电话讲了很久,听上去又是在说钱,这不由让王鹏暗暗苦笑,哪儿都在搞开,但又哪儿都缺钱。
直等了半个多小时,李泽的电话才打完,刚叫秘书通知小车班,招呼了王鹏要出,冯天鸣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说是要听听李泽的意见。
李泽看了看时间,朝王鹏歉意地指了指沙,自己则站在办公桌边直接看起文件来。
冯天鸣说是来向李泽请示的,眼睛却一直在注意王鹏,尤其是他留意到李泽对王鹏流露的歉意表情,心里相当震惊。
“这个不是在会上已经明确了吗?你直接办就是了,还要征求什么意见?”李泽看完文件抬头诧异地问冯天鸣,却看见冯天鸣的目光落在王鹏身上。
“啊,我是想再确认一下,做起来可靠点。”冯天鸣听得李泽问话,连忙转过头来。
“王鹏,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冯副市长。”李泽见冯天鸣注意王鹏,干脆把王鹏叫过来要给他们做介绍。
冯天鸣连忙说:“不用介绍,不用介绍,我和小鹏早就熟识。”
王鹏也笑着说:“是的,李市长,冯副市长的妹妹和我是同学。”
“冯天笑?”李泽笑着点下头,“看来你们学校出人才啊,这个冯记者言辞够犀利!”
冯天鸣嘿嘿陪笑着,先告辞离开。
王鹏与李泽坐上李泽的专车后,李泽就问:“听上去,你和冯天鸣关系不止是熟络啊?”
王鹏点点头,“东子估计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能在宁城建校顺利上学,当初全靠了冯天鸣的帮助,那些年,他对我就如亲兄长一般。”
李泽没有说话,体味着王鹏说的“那些年”背后的潜台词。
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王鹏与李泽就到了运河省政府,并于十分钟后到了江一山的办公室,俩人一起在会客区坐等了二十多分钟,秘书才请他们进去。
王鹏曾经一次次地拒绝、错过与江一山的见面,初次见面竟是在这样的一种氛围之下,让这个第一次踏进江一山宽大办公室的王鹏,心里无限感慨。
“坐吧,不用拘束。”江一山从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对跟自己打招呼的王鹏和李泽指了指会客区的沙,自己也走了过来。
与江援朝一般,江一山也长着北方人一般的魁梧身材,并且方头大耳,中气十足。
江一山并没有直接道明找王鹏的目的,而是对着李泽问:“你父母身体怎么样?”
李泽淡淡一笑,礼貌地回道:“多谢省长牵挂,他们一直都很好!”
秘书给王鹏、李泽泡了茶送进来,又帮江一山的杯子加满了水,拿过来递到他手上,才轻轻在江一山耳边打了个招呼,才对李泽、王鹏分别微笑点头后离开。
王鹏对比自己给年柏杨做秘书的经历,觉得到底是省长秘书,更多了一份谦恭与小心谨慎呐。
江一山与李泽拉了几句家常,又问了一些宁城的情况,始终把王鹏晾在一边。
直到李泽回答完江一山的所有问题,主动问他:“省长,您看,我是不是到外面坐一会儿,让您跟小王单独聊聊?”
江一山微微颔,李泽投给王鹏一个鼓励的眼神,站起来走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李泽一走,王鹏立刻就感到自己的脸被江一山盯得**辣的。
“你的确胆子不小啊!”江一山开口就是一句令王鹏感到颇为沉重的评价,“这样的文章都敢拿到内参上去表,是嫌在省内闹得不够,还要搞得全国都不踏实?”
王鹏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一句都不能接口,连解释都不能有。
而江一山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王鹏相当意外:“不要以为写了一篇东西,有了李家的支持,你就如虎添翼了,小子,我告诉你,还早着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内容是李家授意给你的吧?”
王鹏不会否认自己写过的东西,但对于李家,却只能装糊涂,“江省长,我确实写了一篇文章给经济报的内参,但这上面全部的观点都来自于我自己,不存在谁授意给我的说法,更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李家是怎么一回事。”
江一山对王鹏的反应早有准备,缓缓问道:“不知道李家?如果不是和李家有关,李泽为什么要担心你和我的见面,特意护送你过来?”
王鹏的确不清楚李震川要李泽陪自己一起见江一山的真正目的,但他坚信一条,李震川不会害他,这么安排自有这么安排的道理。
他对江一山笑笑说:“估计他也是怕我乱说吧,担心我给宁城招来麻烦。”
“呵呵,王鹏,我看你是天不怕地不怕,你也知道你的行为会给别人添麻烦?”
“知道。”王鹏点了下头,“谁的奶酪被别人动了都不会高兴。”
“奶酪?你把地方经济和中央财政比喻为奶酪?”江一山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的确是个人才,可惜没把心放在自己的土地上啊!”
“不,江省长,我的每一个观点都是以自己脚下的土地作为出点的,虽然从近期来看,不免会让地方上有阵痛的感觉,但这阵感觉过去,一切就会豁然开朗。”王鹏虽然知道因为江秀的事,江一山心里对自己已经存了偏见,但他不想让江一山误会自己的观点。
“你很乐观嘛!你难道觉得这会成为一项政策,最终在接下来的两会上通过?”江一山眯起了眼睛,锐利的光芒从聚焦的瞳孔中射出来,划向王鹏。
王鹏谦逊地笑了笑说:“我只是想通过这篇内参表达下观点,至于其他的,我并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哈哈哈……”江一山大声笑着,声音干涩而空洞,“好好好,我知道你这两天要进京,希望你牢记这四个字,有些事,还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镇长能妄言的!”
这句话从江一山嘴里说出来,不但冰冷,还让王鹏感到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把他心里对江一山仅存的一点敬重统统砸得粉碎。
江一山后来还说了些什么,王鹏并没有完全记住,因为那些都不是重点,“不能妄言”才是江一山这次找王鹏谈话的真正原因,而王鹏恰恰是一个敢于妄言的人,这也注定了他与江一山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