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王鹏为高新园区的征迁争取了一系列政策,但征迁补偿的巨大缺口依然是摆在6亮等人面前的最大问题。[[〈
王鹏召集土管、城建等各部门开会时,谈唯文小心翼翼地提了一个建议。
“市长,南方这几年财政之所以快增长,其中很大一个因素就是土地出让。眼下,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搞开却没有足够的资金,为什么就不能在土地上动动脑筋呢?”
谈唯文话音刚落,大家就看到王鹏的双眉又标志性地蹙了起来,都不由自主地闭紧了嘴巴不敢接下去说话。
王鹏这时想到的,是多年前在曲柳,他与陈东江说起的土地政策。谈唯文说的现象,他这两年到南方考察学习时,早就已经留意到,并且深为土地财政在南方的快展势头所惊讶,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天谈唯文也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王鹏一直不说话,令会议室内的气氛显得很压抑,国土局局长潘剑锋仗着胆子,小声开口:“唯文提的建议不失为一条路啊,市长。而且,我觉得,高新园区的规划可以做一些修改。”
王鹏把目光投向潘剑锋,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就是让潘剑锋把话说完。
潘剑锋仿佛受到鼓励,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说:“以高新园区的规划定位,区内的土地目前8o%都是工业用地,另有2o%的办公用地,用地性质相对单一。区内所有的土地出让价格都只维持在十几二十万一亩上下的水平上,国家返回给市财政的土地出让金相对而言,比商业用地、住宅用地相应就要低许多,但征地补偿的支出两相比较却是相近的,财政压力大就在所难免。”
谈唯文插道:“你的意思是,在区内划出一部分商业用地?”
“不止。”潘剑锋说,“三百多公顷的园区,如果真像席书记所说,将来还要再报国家级开区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
纪凡听到有办法解决钱的问题,立刻来了兴趣,催促潘剑锋说:“不要卖关子,直接点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从我们目前引进的十来家企业看,清一色是来自外地的企业,即使他们只派高级管理人员过来,其他员工在东江招用,也还是要解决住宿等生活问题。而对于技术型企业的员工来说,大都不喜欢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上下班途中,就近解决住宿问题肯定是他们的上佳选择。所以,我的想法是,为什么不在园区内辟出一个区域开商住,解决这一需求的同时,增加我们的财政收入?”潘剑锋越说声音越响,到最后甚至还带上了一些兴奋。
谈唯文听完也有些兴奋,一拍桌子说:“我看可以考虑!前些日子,我带队去沪城考察,浦城新区就是一个现代化的综合园区,我们确实可以借鉴学习,来个浓缩版的。”
走到这一步,王鹏虽然觉得靠卖土地来解决问题,决不是政府的长远之计,但眼下他确实也是无力为继,要想不让高新园区最后成为一个被抛荒的区块,潘剑锋的建议也只能估且一用了。
就在王鹏致力于怎样盘活高新园区的开资金时,席书礼、黄克明又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高新园区获得省委批复通过时,省委同时下达了对黄克明的任命,由其兼任高新园区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
黄克明以管委会的名义,向市委申请成立高新园区开投资有限公司。
席书礼、黄克明那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就是在高新开公司成立后,在还不具备相应征迁资格的情况下,直接在机关年度总结大会上,由席书礼直接宣布,东江城投不再负责高新园区的所有征迁工作,改由高新开公司接手。
会议结束时,王鹏铁青着脸,一言不地直接走出市委礼堂。
姜朝平从后面追上王鹏,和常剑一左一右陪着王鹏回到办公室。
等常剑帮王鹏和姜朝平都泡了茶,走出办公室关上门,姜朝平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轻轻推到王鹏面前。
刚低头点完烟的王鹏,乍看到姜朝平推过来的信封,脸色更加黑得像炭底一般,目光锋利地刺到姜朝平脸上,狠狠地盯着他。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姜朝平接触到王鹏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一激灵。他努力镇定着情绪,双手在大腿上绞了又绞才说:“你别误会,这里面不是钱!”
“那是什么?”王鹏目光中的狠厉明显隐退,代之而起的是浓重的疑惑。
“我……我……”
姜朝平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王鹏心头的疑虑更甚,当即将手里的烟搁在烟缸上,一把拿起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展开,一看之下却是大惊失色。
“你要辞职?”
姜朝平不敢与王鹏对视,直接弯下脖子,留给王鹏一个压得低低的黑脑袋,低沉的声音就从那个脑袋之下,慢慢地飘上来,“我和子兰都想回宁城。”
王鹏的手里那张薄薄的纸,仿如千斤重锤挂在他的腕上,他无力地松开手,任由那张纸跌落在自己的双腿之间,低声说:“对不起,朝平,把你从宁城带出来,却不能让你有一番好的作为!”
“不是!”姜朝平闻言猛地抬起低垂的头,“你不要这么说!如果不是我自己一度走偏,你所承受的压力就算不能全部消除,至少也可以少一分吧。我只不过是累了,觉得老这么斗来斗去的,太没意思,还不如下海做点生意,就算在外看人脸色,对内至少能自己说了算,不像现在这样,里外都得提防,睡觉都不安稳。”
“干一行怨一行这话,对我们这些人也是适用的,辞职不见得是上佳选择。”王鹏低声说这话的时候,想起那次因陈子风做的那些事,内心受到强烈冲击的他,也曾与莫扶桑说过要辞职的话,此刻面对姜朝平,他却觉得极为不舍。
他从腿上捡起那封辞职报告,轻轻地折好,重新塞回信封,然后推回姜朝平面前,“我希望你收回去。”
“市长,这是我慎重考虑以后做的决定,不是冲动之举!”姜朝平迎着王鹏的目光,没有去拿那只信封。
王鹏勉强笑了笑说:“你就当我自私吧,现阶段,你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合适。”
姜朝平怔怔地看着王鹏,嘴张了张,没把话说出来,旋即又低下了头。
王鹏重新拿起烟缸上已经挂了长长烟灰的香烟,弹掉烟灰举起来放到唇边,慢慢地啜了一口,一下把烟吞进肚子里。他的肠胃仿佛也染上了情绪,那口烟扎得他一阵痉挛,反胃的感觉令他一阵狂咳,眼泪鼻涕一起涌了上来。
姜朝平慌忙站起来,拿起王鹏的杯子,打开杯盖递过去。
王鹏扔下烟,接了杯子喝了两口水,依旧止不住连咳了一阵,五六分钟后才渐渐止住,他一边用纸巾抹着眼睛、鼻子,一边感叹着说,“恐怕是真要戒烟了,最近一直都是不抽难受,抽了更难受。”
姜朝平默默地帮他又去倒了一杯水放在他右手边,然后回到原来坐的位置,缓缓拿起那个信封放回自己的包里,低声说:“你在东江一天,我就再干一天,哪天你离开了,我再辞职。”
说完,姜朝平拖着两条腿,带着一背脊的沉重,离开王鹏的办公室。
接二连三看似不起眼的打击,让王鹏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经常整晚睡不着觉,人一下子消瘦许多。
春节前夕,席书礼、王鹏一起带队进京,给在京的东江籍领导拜年。
王鹏借此机会,去给李震川等人一一拜了年。王帅虽然已去西南任职,但王鹏还是代表家人去给齐大海夫妇拜年,齐大海见到身形消瘦、白了半边头的王鹏大为吃惊。
“是不是工作压力很大啊?”齐大海在自己的书房关心地询问王鹏。
“说没压力肯定是假的。”王鹏笑道,“不过,这应该也是个人体质关系吧,我自己感觉精神不错。”
“找时间去检查检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千万别不当回事!”
“我会的。”
“年后,我们部里的考察小组就要去运河了,可能是由我带队。”齐大海忽然说。
王鹏眼睛一亮,“不知道到时能不能抽时间去东江转转?”
“东江就不必了。”齐大海说,“我找时间去看看你母亲吧。”
“我回去一定转告阿妈。”
齐大海点点头,又说:“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比过去更谨慎工作,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啊!”
王鹏的心脏像是突然漏跳了一拍,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齐大海,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齐大海看着王鹏的表情不由笑起来,“真的是谁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保持淡然啊!”
王鹏猛咽了一口口水,不好意思地笑笑才说:“我会注意自己的言行。”
齐大海满意地点头说:“年后,运河省委组织部应该就会找你谈话,不出意外的话,两会前,你就要到天水市政府报到,就任市长。”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王鹏兴奋莫名,当晚就拖着东子和回国探亲的吴双杰去酒吧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