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郝摄辉离开王鹏家的那个上午,莫扶桑把准备在天水买房的所有钱都提了出来,然后把年柏杨的夫人曾国华约出来喝茶,让曾国华把钱转交给董晶,算她和王鹏的一点心意,希望董晶能陪郝摄辉渡过这个难关。 [
令她没有料到的是,曾国华却说董晶在一周前与郝摄辉协议离婚后回京城了,年柏杨帮郝摄辉说话,只是因为觉得董晶出轨在先对不起郝摄辉。所以,莫扶桑这钱,曾国华不能帮忙转交。
从茶室出来,莫扶桑匆匆给王鹏打电话,跟他说起郝摄辉目前的窘境,感叹道:“早不离晚不离,这个时候离婚,我听了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打完电话的莫扶桑,立刻坐长途车赶回宁城,直奔郝摄辉父母家,硬是将一大包钱塞给已经六神无主的郝家二老,一来让他们在退赔的钱不够时可以补充,二来让二老放在身边作今后防身之用。
随后,她又按王鹏在电话里的嘱咐,去找了张冬海,希望他在郝摄辉的事情上给予郝家二老一些有用的法律建议,尽量争取让法院对郝摄辉从轻量刑。
当王鹏把郝摄辉签过字的交代材料,递到江一山和侯向东面前的时候,他搓着一双渗满汗水、潮湿的手,低头说:“郝摄辉个人的问题的确严重,但是他能够主动向组织如实交代、及时彻底退赔钱物,并且积极争取立功表现,我希望组织上能考虑从轻处理他的问题。”
江一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侯向东则流露出薄责的表情,轻嗔王鹏:“你怎么也感情用事了呢?”
“侯书记,以监察厅厅长的身份,我确实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但是,作为郝摄辉的同学和兄弟,我必须要说这个话!我希望他能有机会重新做人,不会因为这件事被彻底击垮,曾经他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我们不能因为他走了弯路而放弃他。”
侯向东为王鹏当着江一山讲这样的话替他捏了一把汗,更不希望王鹏个人因为替郝摄辉说话而落下什么话柄,他顾不得这是在省委书记的办公室,几乎就要站起来大声喝斥王鹏,却被江一山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江一山轻轻吐了一口气对王鹏说:“我们虽然是党的干部,但我们是有感情的人,你会向组织上提出这样的请求,作为个人,我理解你的举动,相信老侯个人也理解。”
侯向东的八字眉轻颤了一下,鼻腔里出一声模糊的轻哼,听不明白他是赞同江一山的话,还是作出了否定。
江一山似乎根本不在乎侯向东的真实态度,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作为省委的当家人,我也不认为你刚刚的话有什么原则性问题。”他说这话的时候瞟了侯向东一眼,“我们下去的纪要上,我就白纸黑字写过,希望有关同志在十天内主动交代问题,对于这样的同志,我们的出点就是要挽救,消除他们心中‘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的顾虑。当然啦,这并不是说,对于违法行为我们就要姑息!如果说党纪政纪是用来挽救我们的党员干部的,法律则没有情面可讲。具体到郝摄辉的情况,是否属于可以拉大从轻处分的幅度范围,是不是符合最高检和公安部规定的立案标准,我想你也明白,不是你我个人能说了算的。”
王鹏有些丧气地点点头。
江一山与侯向东对视一眼,侯向东随即说:“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只要郝摄辉检举的情况获得证实,的确为我们这次的案件侦办立下大功,以党的纪律原则以及这个案子的特殊性来说,也是可以通过组织讨论的方式来决定对他的从轻处理,为他提供一条出路,给那些还在犹豫不决的违法违纪干部树立一个典型。”
虽然江一山与侯向东没有给王鹏任何实质性的承诺,但王鹏坚信,以郝摄辉提供的线索,应该可以使史云彬案的侦办获得突破性的进展,也能为郝摄辉自己提供一个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由于郝摄辉的交代,对耿桦、荀丽丽的调查的确很快取得了突破,他们的最后防线先后被突破,很快交代了所有的问题。
原来,龚重美与荀丽丽的结合本身就是一桩交易,他的目的就是隐匿自己原有的财产,利用荀丽丽在前台当法人,引诱政府干部下水,为他谋取更多的不法利益。
可惜,龚重美不走运,荀丽丽并不是任人随意拿捏的小白兔,当她现可以通过自己的身体,从那些流连她**的领导干部身上获得更多的益处时,她便有意识地把各种项目纳入自己的小金库,丽美公司在龚重美死之前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空架子,龚重美也是因为突然现这一真相而气死的。
郝摄辉喜欢去娱乐场所,但一直都是满足于动手动脚的程度,并没有真跟哪个娱乐场所的小姐上过床,包括荀丽丽也是如此,这也是他能跟耿桦和平相处的一个重要原因。
荀丽丽跟耿桦结婚以后,也不想再与其他男人有染,但这并不妨碍她运用自己的所长去吸引那些头脑中对她抱有各种幻想的、手中掌握着权力的男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因为荀丽丽和她的丽美公司,宁城一月间查出有问题的科级以上干部就有11名,处级以上干部2名,殊不知这些人在落马后,没有一个再认为自己曾经是风流快活的,无一例外都不承认自身立场不坚定,统一口径都是荀丽丽引诱所致。
当季定邦带着宁城的调查小组回来递交《调查报告》的时候,江一山突然接到中央办公厅的电话,让他立刻和侯向东一起进京汇报史云彬一案的调查情况。
与此同时,《天水晚报》突然登了一篇署名文章,质问纪检机关长时间扣留史云彬这一行为的合法性,一时间坊间舆论纷起,令运河省纪委、监察厅都倍感压力。
这天,监察厅内部召开案件专题汇报会。
厅内包括王鹏在内的几位主要领导在听完季定邦的汇报后,对《调查报告》的结论一致予以通过,责成案件审理室尽快整理上报。
宣布散会后,有人提到了《天水晚报》的那篇文章,雷鸣不满地说:“现在的记者,也不知道谁给他们那么大的权利,也不经过调查核实,就把这样的文章刊登出去,太不负责任了!”
“办公厅何主任已经找过这家报社的总编了,听说态度很强硬啊,大有士可杀不可辱的味道。”副厅长钱向程说,“江书记为此已经让施部长亲自找报社的总编、记者谈话了。”
史云彬一案迟迟不能打开缺口后可能造成的社会影响,一直是纪委和监察厅头上悬着的一把利剑。
这也是为什么纪检监察机关在办案过程中,一直强调慎用“两规”、“两指”措施的原因,尤其是那些难以取得突破的案件,更要慎用这两个措施,因为一旦调查久拖不决,无限期的羁押就可能让人利用这两个措施在法律上站不住脚这一点大作文章。
运河省纪委、监察厅目前面临的就是这个问题。
王鹏到监察厅的时候,史云彬已经被纪委实施了“两规”措施,没有任何人告诉他这个决定是在什么情况下作出的,而他此刻也确实因为这个决定举步维艰。
省检察厅在省委常委那份会议纪要下后,就暂停了詹思芸在厅内的工作,要求她深刻检讨自己的行为。
詹思芸却利用这个时间,联络一切可以联络的资源,除了给纪委、监察厅施压外,就是动用自己的法律知识,以纪委羁押史云彬的行为非法为据,宣扬史云彬无罪并且受迫害。
这种被动的局面让王鹏看到了党内制度与法律之间的空白区域。
钱向程、雷鸣等人就那篇报道讨论了很久,他们不时把目光投向王鹏,希望他作出一点反应,然而他在十分钟后一言不地站起来,沉默着走出了会议室。
江一山与侯向东当晚就返回天水,并于晚上九点多把王鹏叫到了江一山的办公室,与他一起被叫来的还有程鹏飞和邵凌云。
看到邵凌云,王鹏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到。”邵凌云站起来朝他笑笑。
“是我上飞机前让老侯打电话把他叫来的。”江一山端着茶杯走过来,“我就是想听听,你们对史云彬这个案子到底有多大信心?”
王鹏灵敏地察觉到,江一山这句问话的背后有一种很深的无奈,他警觉地问:“是不是您和侯书记受到批评了?”
江一山以沉默作答,侯向东则叹了一口气。
王鹏不敢问下去了,转过脸看着邵凌云问:“有了耿桦、郝摄辉、荀丽丽等人的交代,他还死杠着不肯说吗?”
邵凌云点点头说:“我们频繁换谈话地点的举动,似乎反倒增加了他的信心,从开始的暴躁不安逐渐变得越来越平静,不但拒不交代任何问题,对我们提供的线索更是直指为诬蔑。”
“他是搞了二十多年纪检的人,频繁更换谈话地点彻底切断外界联络这种做法,对普通人可以起到震慑的效果,对他确实反倒提供了一种信息啊!”程鹏飞若有所思地说。
“怎么讲?”王鹏立刻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