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涂瑞铭是怎么联系上这伙人,总之他趁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打架的那伙人身子时,带着涂瑞章悄悄溜走。
到了暗巷里,那伙人早就等在此处。将涂瑞章迷晕之后带走,又拿了二十两银票给涂瑞铭。等他们走后,涂瑞铭才找了块砖头将自己拍晕,等涂家众人寻来。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当涂瑞铭颤抖着说出经过,李氏几乎要晕厥过去。“你,为了二十两银子,就能将弟弟给卖了?”
“我们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她厉声喝问道:“你竟然能做出这等事情?”
不光是她,颜氏也想不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涂家就只得他们两个男孩,虽然隔着房,但两人打小一块长大,关系亲密。
看了武正翔一眼,徐婉真问道:“瑞铭,你可是嫉妒章哥儿的嫡子身份?”她置身事外,看得更加清楚,有这样隐隐约约的感觉。
闻言,涂瑞铭忽地抬起头来,大声道:“是!我就是嫉妒!”
“我嫉妒他从出生之日起,就是天之骄子!每次他过生日,都是热闹的很,全家都当做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而我过生日,就只有晴姨娘陪着我。”
“每次犯下什么错,那都是我的错!弟弟他从来不犯错吗?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偏心!”
“曾祖父亲自为他讲解经义,我在书院考得再好,曾祖父也不过是赞一句。”
“我嫉妒他,嫉妒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成为全家人的中心。他只要稍微做得好一些,便是神童。我比他努力百倍千倍,也没人多看上一眼。”
“他生下来就是涂家的希望,那我算什么?”
涂瑞铭发泄完这一通,双目赤红,胸膛不住起伏喘着粗气。这些话,憋在他心头许久了,如今喊了出来,方觉畅快无比。
这个时候,什么害怕恐惧通通都被他扔到了一旁,他终于可以不用小心翼翼的讨好嫡母,讨好弟弟,扬眉吐气一回。
连之前害怕接下来的惩罚,也离他而去。
听他言之凿凿振振有词,李氏和颜氏都惊呆在场。她们从未想过,在涂瑞铭的心中,竟然藏着这样深的怨恨。
房中的空气,仿佛停滞了一般。只有在墙角处临时点起的一盆银霜炭,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所以,你就想着,让人将章哥儿拐走,你就是涂家的中心了?”徐婉真清冽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闷,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涂瑞铭只哼了一声,但他面上的神情,明明白白的说明了这一点。
徐婉真面上浮起薄怒之色,她一向重视家人。对涂瑞铭这种行为,深恶痛绝。只是,这是涂家的家事,弄清楚了始末,她不便发表意见。
李氏掩面离座,对着颜氏施礼:“弟妹,是我教子无方对不起你。”涂瑞铭犯下这等大错,她作为嫡母也逃不了罪责。
颜氏忙将她扶起,道:“怎么会是大嫂的错,快快请起。”
林氏并不是一个好婆婆,妯娌两人时常互相勉励,关系亲密。涂瑞章已经找了回来,颜氏不想因为此事,和李氏生分了。
“瑞铭犯下大罪,请弟妹责罚。”李氏将主动权交到了颜氏手中。
晴姨娘是林氏做主抬的姨娘,在长房唯一的儿子。她若出手,就怕林氏会有所不满。颜氏是苦主,由她来惩罚自然再好不过。
颜氏神色为难,她对涂瑞铭极为痛恨。若不是寻找徐婉真帮忙,动用了忠国公府的力量,光凭她们,涂瑞章定然救不回来。
眼下涂瑞章无事,但涂瑞铭小小年纪便用心狠毒,其心可诛。
只不过,长房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又正是在议亲的时候。罚得轻了,颜氏过不去自己心头的那个坎;罚得重了,只怕会影响涂瑞铭的前途和亲事。
想了想,颜氏道:“既然章哥儿已经回来,铭哥儿犯下的错,便回府交给父亲责罚。”
李氏点头,这是一个稳妥的主意。涂家的男丁关系着涂家的未来,不能只是她们两人说了算。交给涂弘义,由他来斟酌踌躇。
李氏坐正了身子,问道:“你可知错?”
涂瑞铭挺直了身子,道:“孩儿不该将弟弟卖给拐子,这件事我错了!但是别的事,我没错。”
其实事到临头时,他已经有些后悔。他嫉妒涂瑞章,涂瑞章却丝毫都没有提防过他。但那时,拐子就等在那里,他想要临场退缩也不行了。
徐婉真在一旁将这一切看了个分明。
很明显,因为长房就只得涂瑞铭一个儿子,又从小养在李氏膝下。他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嫡子涂瑞章相较劲。
两人原本在身份上就有差别,一个嫡子、一个庶子。
无论是从身份待遇,还是吃穿用度,自然是不一样的。他非要相比,岂非心头越来越不平衡?
徐婉真在心头暗暗觉得,李氏在教养子女上少了些方法。
将涂曼芬教成了三从四德、逆来顺受的女子,明明在程家受尽欺压,仍然迂腐的以夫为天。将涂曼珍惯得冲动任性,若不是碰巧遇见了刘祺然,她嫁到哪家去,都不会有眼下的好日子。
如今的涂瑞铭,看不清自己身份,心思不正。与李氏的不敢管束,有不可分离的关系。她说自己教子无方,虽是谦言,但徐婉真深以为然。
哪怕到了此时,李氏仍然顾虑重重,不敢下手责罚。这样缺乏果断,她这个嫡母的权威又怎么立得起来?
反观颜氏,作为涂瑞章的母亲,经受这样大的打击,仍然能思维清晰,没有被愤怒等情绪所支配,将事情考虑得周全。
母亲如此,想必涂瑞章的未来不会差了。
涂瑞铭梗着脖子不认罪,将李氏气了个倒仰。她霍地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着涂瑞铭,怒道:“你个孽子!”
武正翔也看出来李氏缺乏果断,让她来处理此事未免力有不逮,便给徐婉真使了个眼色。
徐婉真会意,道:“这一夜大家都累了,大表舅母、小表舅母,不如再安歇片刻,也让章哥儿好好歇着。等天色大亮了,再慢慢回家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