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士群想起在顾远东成亲之前,成丽华说的那些话,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迟疑半晌,脸上还是堆起笑容,问她:“女儿啊,你还没有对顾远东那小子死心呢?”
成丽华似乎觉得成士群的话问得很奇怪,不满地反问道:“爹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死心过?”
成士群坐在书桌后面的高背软椅上,看着成丽华胸有成竹的样子,微微叹口气。――这是不是自己的报应呢?自己的女人太多,自己的女儿就去跟别人争男人……
成丽华抬眼仔细打量成士群,轻轻问道:“爹,您……以前不是答应要帮女儿的吗?”没有成士群的帮助和许可,成丽华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嫁给顾远东的。
成士群拍着高背软椅的扶手,苦笑着道:“那个时候,顾二少还没有成亲呢。――你现在就算把他抢过来,也不过是继室,并不算原配。我成士群的女儿,怎么能去做继室?”
这话让成丽华想起那个让她苦笑不得的“贞节徽章”立刻满不在乎地道:“爹,话不能这么说。嫁人嫁人,关键看嫁的是什么人,值不值得我去争取。至于到底是原配,还是继室,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是正室妻子就行了。”
成士群思忖半天,字斟句酌地道:“儿啊,爹是男人,就用男人的立场跟你说说男人对女人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成丽华眼前一亮,笑着点头道:“爹是老手了,快跟女儿说说!”
成士群苦笑。他自己虽然妻妾成群,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同样将来的女婿也纳妾。大齐朝那么多公主下嫁,也只有末代公主范灵均最倒霉。她的驸马顾为康,是唯一一个是纳过妾的驸马。
“男人对女人有三怕,一是因势怕,因为女人娘家比男人家里富贵。自然就怕她;二是因理怕,女人太贤惠,或者太有才,又或者跟男人一起吃过苦。男人也会退让三分。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就是这一种。我对你娘,也算是‘因理怕’。”成士群缓缓地道。
成丽华撇了撇嘴。她娘亲是很贤惠,贤惠得过头了,又没什么才学,至于吃苦,更是谈不上。不知道她老爹怎么会把他和娘亲的关系定位在这一类。想来男人都是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做出个至死不渝的态度,感动自己,也感动别人。
成士群见成丽华不以为然,也知道她是为什么,自己有些羞愧,不过他向来脸皮厚,这种羞愧。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就说到第三怕上“这三呢。就是因情怕。女人太美貌,或者年纪幼小,又或者格外娇俏,都能让男人由怜生爱,由爱生惧。――这三怕里面,如果一个男人已经因情而怕一个女人,我可以告诉你,你是没有办法得到这个男人的心的。”说着,成士群想起自己新纳的六姨娘,突然想她想得不得了。就有些坐卧不安起来,非常想去看看她。
成丽华笑着点头道:“爹爹对六姨娘,是不是就是因情怕?――爹爹的心都给了六姨娘了……”话里有些不满,似乎不高兴自己的爹爹最疼的女人不再是自己。
成士群笑着摇头道:“真是顽皮,连爹爹你都敢打趣。我对你说,你是我女儿。自然是我心里第一位疼的人。可是你六姨娘,她本是个好人家的女儿,只是碰到那种不靠谱的父亲,才不得不跟我这半截快入土的老头子做妾,实在是委屈她了。女儿,我想着,你娘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带孩子,不如把你的弟弟给六姨娘带吧。”成士群说的是他唯一的儿子,五姨娘生的庶子成子顺,今年才三岁。
成丽华愕然半晌,眉梢轻挑,对成士群道:“爹,我知道您的心思,是担心六姨娘以后没有人照顾。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六姨娘。至于弟弟,他以后是要继承成家军的人,怎么能让姨娘养呢?说出去都不好听。我娘年纪大了,正好带孩子,而且弟弟在我娘身边当嫡出一样养,对弟弟以后也好啊。――爹可不能有了六姨娘,就不疼我和弟弟了。”最后一句撒娇的话,让成士群又有些心软。
成丽华为了打消成士群的念头,赶忙又道:“爹,六姨娘年纪太小了,自己从来没有做过母亲,怎么知道带孩子?还有,弟弟才三岁,爹爹您也正当壮年,说不定六姨娘还能再给我生个弟弟呢!”
这句话说得成士群很高兴,笑着一拍桌子道:“好!――你说得有理,我没有你想的周全!”
成丽华点点头“爹,您对六姨娘,也算是费尽心思了,希望六姨娘领爹爹的这份情,不要做出让爹爹失望的事才好。”
成士群的心早就飞到六姨娘那里去了,就心不在焉地道:“你六姨娘知书达理,性子和软,又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凡事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就连去别的姨娘那里串门她都没有去过。――我相信她,她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倒是你啊,爹爹都跟你说这么多了,你还想着那小子不成?你要知道,不管怎么说,那小子娶了老婆,就不是对她一点情分都没有的。至于他新婚三天就去巡防,你也不要太想当然了,也许有什么别的我们不知道的事也说不定……”
成丽华对自己的爹爹最为崇拜,也知道作为男人来说,自己爹爹这样,已经是她见过的最好的男人了。这么多年,爹爹虽然纳了数房妾室,但是自己娘亲正室的地位从来就没有动摇过,而且之前一直每个月都去自己娘亲房里过夜,并没有有了新欢,就把旧爱抛之脑后。――也就是这半年纳了六姨娘之后,才没有去别人房里。
但是这种事也正常。成丽华从小看惯自己老爹对妾室的态度,也就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如今六姨娘虽然看上去有些来势汹汹,可是她到底已经长大,羽翼丰满,这六姨娘,威胁不到自己。
成丽华就正色道:“我要的是名份,从来就是名份。爹。您不会认为,我是想要顾二少那颗心吧?男人的心哪里有靠得住的?说实话,先前他对我提的条件置之不理,也要娶那个商家之女。我还对他高看几分,以为他跟别的男人不一样。现在看来,他的本质,跟别的男人没有差别。不过他的外在条件实在太好,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能力,他的才干。以及他的家世,都是我的良配。所以,我对他,是志在必得的!”
成士群的思绪被成丽华斩钉截铁的话拉了回来,他静静地看了成丽华半晌,突然问道:“女儿,你知道,我们行军打仗。都要做两手准备,一个是打胜仗,一个是打败仗。如果你没有打败仗的准备。就不要去打仗。――你想过没有,如果顾远东那小子,就是不娶你,你要怎么办?”
成丽华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不过爹爹说得也有道理,便毫不犹豫地道:“如果他真的就是不肯娶我,第一,不过是证明他没眼光,这个人的成就也有限,不足为虑。第二,我会毁了他。――凡是我不能得到的。我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成士群呵呵地笑:“你从小就是这个脾气。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在江北营州的时候,有一次咱们回祖宅过年,你的祖母将一件银饰给了你堂姐。你却看上了那件银饰,最后用两件金饰从你堂姐那里换了过来。”
成丽华有些意外“那么久的事,爹爹也记得?”
成士群站起来往外走。感慨的道:“我怎么会不记得?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这样做,如果去做生意,一定赔得精光。”
成丽华跟着站起来,对着成士群的背影道:“爹,我不需要做生意,因为我有一个世上最好的爹。――就算我用两件金饰换来的,是一件不起眼的银饰,可是我喜欢,我就是喜欢。爹爹也说,千金难买我高兴。既然我高兴,那无论怎样都是值得的。”
成士群停下脚步,在门口顿了顿,回头道:“既然如此,你就试一试吧。记着且莫让别人看出你的心思,吃相不要太难看了。”
成丽华应了一声,眯起眼睛,看着成士群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弯的地方。――那个方向,明明是六姨娘的屋子。
成丽华走到书桌后面,坐到成士群刚才坐的那个位置,将头靠在高背软椅的靠背上,长长地叹一口气。――她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爹爹的心偏到那个女人那里去?
是不是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不管是做父亲,还是做丈夫?
成丽华用手撑着头,歪靠在书桌上想心事。
成士群来到六姨娘屋里,看见她坐在靠窗的贵妃榻上看书,笑着走过去,从她手里把书取走,笑道:“书有什么好看的?――来,咱们还是做正事要紧……”
“什么正事?”
“传宗接代的大事。”成士群一边笑,一边推倒六姨娘,在她身上反复耕耘起来“娇儿,你真是无处不娇。跟着我这个老头子,委屈你了……”
六姨娘在下面被弄得有些疼,不住往后缩,求成士群轻点儿。
成士群最受不了六姨娘这样娇怯怯小家碧玉的样子,恨不得化在她身上。
……
一时事毕,成士群对六姨娘道:“你快给我生个儿子,我把成家的东西,都留给你们娘儿俩。”
六姨娘心里一动,越发妩媚地偎到成士群怀里,低低地道:“老爷,妾身什么都不要。妾身只要老爷长命百岁地活着,能跟妾身永远在一起,妾身就知足了。”
成士群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抚着六姨娘光滑细白的大腿“知道尊卑进退,我就说你是个好的。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六姨娘羞怯地笑了笑,抱着成士群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轻吹气,又道:“老爷已经有长子了,我就算生儿子,也是次子。况且也可能是女儿。老爷这种话,以后可不要说了,说了让妾身就更成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妾身可不要吃不着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骚。”
成士群大笑,忍不住将六姨娘抱在怀里,好好抚慰一番,才穿衣下榻,去陆军总长的办公楼办公。
成丽华走到六姨娘门口冷眼瞧了瞧,就转身出去,坐上成家的轿车,去拜访财务总长齐意正的妻子裴青云。她这阵子,集中火力专攻裴青云和齐意正,已经和他们的关系很不错了。
很快,顾远东已经离开东阳城有十天了。这十天里,他用疯狂的工作麻痹自己,不敢想齐意欣,更不敢想那个甜蜜交织着痛苦的夜晚。
这天晚上,他在外地接到齐意欣给他发的一封电报,上面只有四个字“想你,速归。”
这四个字,让顾远东立刻归心似箭,什么都顾不得了,让自己的大队人马整装明日再走,他自己带着一个连的精兵,连夜往东阳城赶。
而先前顾远东刚离开东阳城的时候,李绍林作为江东省的省长,知道之后,马上就跟沈大总统通了消息。
沈大总统自从知道自己不能再连任做总统之后,就加快步伐,要赶紧扫清自己做大事的障碍。在所有障碍中,顾远东是最强的一环,也是最弱的一环。只要搞定他,另外两个督军不足为虑。
得知顾远东突然离开东阳城,去外地巡防,准备得很仓促,沈大总统就知道他盼望已久的机会似乎到了,便马上指使李绍林,让他当机立断,寻找时机,要将顾远东狙杀在巡防的途中。
上一次,他用这个法子,整治了大都督顾为康,让他从京城开会回去之后,既路遇土匪,又身染重病,回到东阳城就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撒手尘寰。
这一次,他希望李绍林能拿出点儿本事,干净利落地做掉顾远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