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个锤子。”叶一诺靠在停车棚的椅子上,眯眼道,“等到了万象,你带我去当地的书店找几本用中文注解的《泰语入门》,我现学。”
“现学?”猴子显然不是很信。
这时,一辆开往琅勃拉邦的大巴车晃晃悠悠从马路上驶来,车身虽说破旧,但底盘稳固的很。
两人跟随其他一同在此候车的本地人排队上了车,并交钱买了两张车票。
司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头上裹着淡蓝色的头巾,说话间有很大的口气散发出来,上车前她还特意提醒了大家一句,说空调坏了,可以打开车窗透气,要是受不了的就下车等下一趟。
但丰沙里一天就只有三趟大巴,每一趟都间隔六个小时以上,没人想等那么久,索性整辆车上坐满了人,没有一个空座。
轰轰轰――
汽车引擎发动。
叶一诺挑了个靠窗的内座,望着丰沙里忙忙碌碌的人群,轻轻闭上了眼。
这一趟来的匆忙,他原本只想尽快进入金三角,确保阿苒还活着,并不想掺和途中的麻烦,但有些事偏偏控制不了也阻挡不了――真的有这么多巧合吗?
照理来说,林虎既然选择帮助自己,那也就没有必要做一些暗手了,所以叶一诺并不相信这一切跟这个家伙有关,他有很多次对自己下手的机会,但都没有,这已经很明确了。
判断一个人是否对自己有威胁的最好办法,就是故意放下防备,暴露弱点。
如果那人紧咬不放,一切自然明晰。
两名彝族汉子的出现,绝无可能是偶然。
叶一诺试图放开思维猜测:这会不会是蛇吻尸长久以来的谋划?
但很快他就反驳了自己这个念头。
如果这个组织的渗透,连金三角都能遍及,那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这种跟利益沾边的地方,最多的就是勾心斗角,视人命如草芥。其中的秩序和规则向来都是靠冷血博来的,蛇吻尸想利用药物在这种地方立威,或者说建立一个类似青榆市蛇吻尸组织的据点,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叶一诺并不担心现在的处境,他有了假身份,也让张子伦易容过,只要不是招摇过市的惹人注意,想安全到达金三角,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叶哥,我就先睡一觉,这辆车是直达,下车就到琅勃拉邦了,到了你叫我。”
猴子打了个哈欠,蜷缩着身子在座位上打起了盹。
但这时,车内的收音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裹挟着不断重复的几句老挝语,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才刚闭上眼的猴子骤然惊醒,瞳孔里满是震惊。
“发生什么事了?”
叶一诺察觉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赶忙追问。
“坎尖省长,死了。”
猴子喉咙干涩,嘴唇苍白了一些。
“死了!怎么死的?”
叶一诺浑身紧绷。
这回,糟糕了。
“广播是当地警局发出来的通缉令,说坎尖一家四口都被枪杀了,我们两个前脚刚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草。”猴子咽了口口水,惶恐道,“这他妈……”
“你的意思是,我们刚走坎尖就死了?”叶一诺心中升起一股不祥预感,眉头紧皱道,“这不可能,刚才我们出来的时候没见到其他人,那么多军人在场,怎么可能死?”
“我哪里知道?妈的,该不会是华趴那小子干的吧。”猴子抖了抖身子,脸色十分难看,“不对啊,既然是枪杀,怎么可能没被那些军人开枪打死?反而把锅扣到我们头上来了!”
他话音刚落,大巴车就来了个急刹,紧接着车内爆发了骂骂咧咧的叫喊声,不少的乘客都开始起身查看发生了什么。
叶一诺拉开窗户,余光眺望而去,发现两辆警车正堵在唯一一条离开丰沙里的河桥之上,数名穿着警服的警察正跟司机交流着什么。
猴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瘫软在座位上,脸色苍白道:“糟了,来抓人了,怎么办?”
叶一诺没有回话,而是将目光望向了满是碎石的道路两旁,能清晰望见河流的对岸就是一片山脉密林,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显得幽静无比。
丰沙里位于湖面之上,几乎所有领土都在一座岛内,与老挝内陆链接的道路唯独只有一条,被连绵的群山野地包裹;大巴车开到的这个地方已经脱离了丰沙里的中心,处于边界的马路上,只要再行驶一段时间,就能通过这条路正式离开丰沙里的地界,前往琅勃拉邦。
叶一诺没有犹豫,转头对猴子道:“把包带上,跳车,下水。”
后者还来不及反问为何,就见到叶一诺抓住窗户上沿,一个鲤鱼打滚,翻了出去。
这么大的动静一瞬间引起了前方警察的注意,猴子只听到几声暴喝谩骂,便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翻出了窗户。
噗通!
两道清澈的跳水声响起。
挡在大巴车前的数名警察纷纷将别在腰间的枪掏了出来,对着河面上的两个人头叽里呱啦叫着些什么。
但叶一诺和猴子的水性显然不分高下,压根没有理会,拼了命似的往对面的岸边游了过去。
砰!
砰!
砰!
……
警察终于按捺不住开枪,朝着水面射击了起来!
大巴车的乘客们纷纷发出惊恐大叫。
流弹顺着叶一诺的脸颊擦过,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血线,他仍是没有慌张,死死盯着岸边,双手双脚更加用力了几分,并趁着间隙朝身旁猴子大喊道:“子弹的冲击力在水里比在空气里要小很多,从我们下水的地方到岸边有50米的距离,不想死就潜下去!”
呼!
说完他便深吸一口气,沉入了河水。
猴子有样学样,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好在这片地带的河水不比叶一诺刚上岸的那一片区域,虽说依然有些脏污,但总不至于看不清河里的场景。
岸上警察见到水面上的人头消失,明显着急了几分,互相交流了几句后,停止了射击,有几名水性不错的警员迅速脱掉警服,跟着跳进了水里。
但显然已经为时已晚,五十米的距离对于会游泳的人来说,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叶一诺和猴子迅速爬上了岸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人追上来,便用眼神交流了信息,一头扎进了这片湿气冲天的密林里。
“沙沙沙。”
两人急促在这片热带雨林中穿梭,喘气声尤为响亮,混合着鞋子在这种充满灌木丛的地形当中摩擦的声音,显得异常刺耳。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直到满脸苍白的猴子扑通一声摔在了树干前,把鼻子都撞出了血,叶一诺才意识到出现了麻烦,赶忙停着身子蹲在了他面前,低头扫视着他的身躯,发现并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枪伤,不由皱起了眉头,按住他的肩膀问道:“没事吧?猴子?”
后者满头大汗,蜷缩着腿,指着短裤下裸露的小腿,一脸挣扎痛苦道:“腿,肉里。”
叶一诺低头看去,小腿处的后半部分竟然有几头蚂蟥死死的吸在肉里,血管都崩的清晰可见了起来。
“别乱动,把刀子给我。”
猴子腾出手,把腰上捆着的包拿了下来,递给了叶一诺。
后者翻动了几下,取出打火机烤热了刀尖,将那些陷在肉里的蚂蟥一下又一下硬生生从肉里挑了出来。
“嘶――”
猴子咬牙强撑着痛苦,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
“坚持一下,还有两只。”
叶一诺沉着一张脸,尽管血液浸染了手指,也没有任何颤动。
这明显是热带雨林中特有的旱蚂蟥,刚才钻进林子的时候他并没有考虑到老挝地理位置,属于很大的失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