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孟坡的主动让皮康感到满意,亦或许是皮康最近的心情还算不错,叶一诺几人并没有受到什么非人般的虐待,仅仅只是被关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二层平楼里,除了活动因门口站着守卫的雇佣兵而被限制加上没有用来睡觉的床铺之外,甚至还能跑到天台上看着那些寨子里的原住民们做饭的做饭,晾衣服的晾衣服。
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只是偶尔会传来一些刺耳的枪声,就像国内逢年过节放鞭炮一样,吵闹得很。
赵明昊耳朵很灵敏,他告诉叶一诺和吴茹蕊,这是有人在试枪,而且从声音的方位来判断,很有可能这整个寨子里的住民们,都在研究怎么制造军火。
这是一件匪夷所思却又极好理解的事。
“制造军火和制造毒品并没有什么可比性。”叶一诺靠在天台的围墙上,平静道,“你如果硬要把它们放在一起比较的话,可能前者带来的杀伤力要更大一些。”
经过一段缓和时间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吴茹蕊没有说话,走到他身旁,双手搭在围墙上,半弯着腰,目光始终停留在不远处那座草地上。
“以前有个读者问过我这么一个问题: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吸毒,会变成什么样?”叶一诺眺望远处,说道,“我回答他,只会更加和平。”
吴茹蕊不屑笑了一声。
叶一诺置若枉然,说道:“如果身边所有人追求的目标都是同一个,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会少很多争执,虽说阶级仍然会存在,但仇视就没有那么明显了,你说呢?”
吴茹蕊还是没有说话,她扭动着身躯,干脆坐在了折角的围墙上,轻轻抚摸着那已经很久没有洗过,甚至还沾上了些许血液的发丝。
叶一诺说:“可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贩卖军火的话,那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局面了。贫富阶级的分歧会更大,人类将会大批大批的阵亡。”
感受到吴茹蕊的目光射来,他笑了笑,“当不同阶级的人掌握了他人的杀生权,人们将不再尊重生命,等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咱们的一条命连蟑螂都不如,最起码蟑螂还知道怎么躲,人可没得躲。”
吴茹蕊正视着他:“你很像一个人。”
叶一诺问:“谁?”
吴茹蕊双手抱胸,走到叶一诺面前,抚摸着他的下巴:“像我大学泡到的一个老教授,他很有钱,也很喜欢跟我讲大道理,我陪他睡了一个星期,他老婆就找上门来,把我骂了一顿。”
叶一诺感到有些尴尬。
吴茹蕊突然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我手里要是有一把枪,肯定会把他们两个都打死。这是不是就正好印证了你说的?”
叶一诺无奈把她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轻轻移开,眼神清澈地看着她:“你觉得那两个孩子,谁该死,谁该活?”
吴茹蕊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微微摇了摇头。
叶一诺紧握着拳头,猛地砸在了墙壁上,说:“因为没有人给他们另外的选择。”
吴茹蕊沉默了下来,自嘲一笑,说道:“就像我一样?”
叶一诺身躯一僵。
吴茹蕊用双手搂住了他的腰,靠在他肩膀上,感受着这幅身躯微弱的颤抖,凑到其耳边说:“我没有怪你呢,你不用自责。”
叶一诺叹了口气:“我明白。”
吴茹蕊说:“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我感觉很好。我甚至爱上了这种感觉――只要用点力,就能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叶一诺说:“杀人,不好。”
吴茹蕊笑了一声,说:“我就喜欢你这种明明站在一片肮脏土地上,还觉得自己是个圣人的家伙。”
叶一诺说:“我从没觉得自己是圣人,我只是想尽力改变我想改变的事。”
吴茹蕊用力往他怀里一钻,说:“陪我睡一觉,怎么样?”
叶一诺想了想,低头问:“在这里?”
吴茹蕊扯开了右肩的衣服,展露那白皙却还带着淤青的肩膀,说:“对。敢么?”
叶一诺笑了笑,伸手把她的衣服搂了起来,然后用手拍了拍她的几杯,说:“吴茹蕊,你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吴茹蕊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妩媚着问:“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叶一诺叹了口气,脑子里涌现了那张近乎每个晚上都会梦到的面孔,他轻声说:“因为有个跟你一样漂亮的人,还在国内等着我,等着我活着回去。”
吴茹蕊“哦”了一声,反问道:“难道她有千里眼,我们做什么她都能看见?”
叶一诺停顿了一下,嘴角苦涩喃喃道:“是啊,我做什么,她做什么,都看不见,摸不着。”
吴茹蕊笑的花枝招展,说:“那你还担心什么?都是成年人了呢。”
叶一诺突然推开了她,然后双手扣住她的手腕,认真盯着她那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带着浓重阴郁的眼眸,说:“吴茹蕊,我们做任何选择,做任何事,都要忠于自己的内心,对不对?”
吴茹蕊侧过头,很不爽似的甩动手,但叶一诺攥得很紧。她挣扎说:“放开我。”
叶一诺伸出另外一只手,把她的下巴摆正。
四目对视。
叶一诺轻轻凑上前。
吴茹蕊闭上了眼睛。
但并未等到那一抹臆想里的湿润。
反而耳边有热气扑打。
“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如果我们都不能活,我会想办法给你一个活着的机会。”
吴茹蕊娇躯一颤,随后松开了叶一诺,转身背对着他说:“我不需要。”
叶一诺耸了耸肩,走下了天台。
吴茹蕊仍旧望着那片草地,只是脸上莫名其妙多了一些泪痕。
夜渐深。
守在门口的雇佣兵送来了一些吃的,似乎是寨子里的住民种下的稻米和野菜,里面没有掺杂什么罂粟之类的东西,这让三人一时间都有些不太适应。
在景栋时,罂粟的泛滥程度已经让所有的居民们都适应了它的存在。尽管这玩意儿在很多国家被列为禁植品,但金三角的人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这就导致群众的口味强行被拉到了同一条线上。
就好比现在,叶一诺看着那些并未散发出罂粟浓香味的饭菜,不受控制地有些反胃了起来。
这是很典型的生理反馈。
但他和赵明昊两人显然可以轻松压下这种不适感,打小便娇生惯养的吴茹蕊可就不行了。
她强行咽下了几口饭菜后,就连胃酸一起吐了起来。
叶一诺没有去安慰她,只是告诉她:“如果连这点不适感都不能抵御的话,戒毒基本不可能了。”
是的。
戒毒。
吴茹蕊被关在缅甸兵营时,卡扎为了对她做一些摆不上台面的肮脏之事,逼着她服用了一些提炼出来的罂粟浆果,这玩意儿虽然成瘾性没有“毒品之王”那么大,但仍旧无法忽略其害处。
戒毒并没有确切的时间。
一般来说,从一位吸毒者开始停止吸毒后,持续1年时间没有吸食毒品一次,在医学上就被认定“戒毒成功。”
一年的时间可以让患者对毒品有一定自控力,但也不能排除在以后的一些极端情况下继续吸食。
它唯一的难点就在于反复性。
当然,在某些方面还要考虑毒品的种类,副作用等等。
叶一诺按照心里的预估,悄然给吴茹蕊定下了一个期限。
如果未来的七天时间,吴茹蕊能够控制住发作时的痛苦,那就算半个戒毒成功了。
如果不能,他会在保证所有人都活着出去的情况下,尽力把她安全送回国内的戒毒所。
至于皮康强行喂给吴茹蕊吃的那瓶蓝色药粉,冯哈死前便已经交代那只不过是孟坡为了获取皮康信任而弄出来的兴奋剂加了色素的假货而已,就算有副作用,也只是一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