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射穿了头颅的灰袍男子朝侧面倒在了雪地中,脑浆与鲜血迸了一地!
这一幕实在太可怕了,被一支箭射穿脑袋都足以令人不寒而栗,何况是一杆又长又沉的红缨枪!
所有灰袍高手都感觉自己的脑袋也被射穿了一样,他们脑门儿一凉,浑身都僵住了。
他们杀人无数,却当真没见过这样的杀人之法,太残忍也太惊悚了!
这得是心底有多大的杀气才射得出这一枪!
究竟是谁!
谁干的!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事态的不妙,被积雪覆盖的官道上陡然间充斥起一股紧张而又恐惧的气息,另一名灰袍男子接替先前的人开始发号施令。
“拔刀!都拔刀!”
他大喝!
众人被他的声音拉回神识,纷纷拔出腰间的弯刀。
而与此同时,仿佛能踏破山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雪地都好似被震到抖动,众人循声一看,只见一名青衣少年骑着矫健的骏马风驰而来,眨眼间到了几人面前,骐骥一跃,自几人头顶腾飞而过!
马蹄落地的一霎,少年伸出戴着护掌的手拔出刺穿了人头颅的红缨枪。
随即他指尖一动,解下身上披风,徒手一扬,罩在了衣衫不整的莫千雪的身上!
莫千雪躺在冰冷的雪地中,看着少年鲜衣怒马而来,没戴面具,眉目冷峻,左脸上那块醒目的胎记却非但不丑陋,反而多了一丝冷邪的艳。
少年一身杀气,却为她披上了蔽体的衣。
顾娇的马儿没有停下,她拔出红缨枪后立刻朝着余下五人出手。
这伙人的功力并不弱,加起来能有一个天狼的实力那么强,只是顾娇并不是两个月前的顾娇了,她的实力又恢复了一点,此时就算再战天狼,她也不会像上次那么狼狈了。
顾娇翻身下马,双方激烈地交起手来。
其中一名灰袍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顾娇道:“她!她就是我们要的人质!”
顾娇握紧红缨枪,冰冷地说道:“有本事来抓。”
五人奋力朝顾娇攻击而去。
令人意外的是,顾娇的功力并不像信函里交代的那样,按理他们五人的实力已足够控制他,保险起见还多加了一个高手。
然而他们完全没能在她手里讨到便宜。
顾娇讨厌麻烦,也讨厌花里胡哨的攻击手段。
影,嗜杀。
杀招才是她最厉害的招。
灰袍高手们接连倒下,伴随着顾娇的最后一刺,最后一位灰袍高手也倒在了血泊中。
但这一个她没杀死,留了一口气。
顾娇将红缨枪插在雪地中,弯身用披风裹紧莫千雪,双臂绕过她的后背与后膝,将她冰冷僵硬的身子抱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刑部的马车赶到了,萧珩掀开帘子,看了眼顾娇与莫千雪,又扫了眼现场,差不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忙避嫌下了马车,将车夫也叫到了一边。
顾娇把莫千雪抱上马车。
萧珩隔着帘子问道:“你们没事吧?”
顾娇看向莫千雪。
莫千雪苍白着脸摇摇头,示意顾娇她没事。
顾娇回答道:“没什么事。”
“你脸上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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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的血。”
萧珩神色微松。
莫千雪的身子瑟瑟发抖,一件披风显然不够给她保暖。
顾娇将自己的冬衣脱给了莫千雪。
马车内并无炭盆,冷如冰窖。
忽然,门板被叩响,随即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将一件官袍与冬衣递了进来。
是萧珩的。
刑部只来了一辆马车,莫千雪如今这副样子萧珩自然不能再上车,这意味着他得骑马回去。
冰天雪地的,他一个文官的身子哪里受得住?
何况一会儿进城,堂堂刑部书令竟然要穿着中衣招摇过市吗?
顾娇没有全部拒绝,却也没有全部接受,她只拿了冬衣,让萧珩将官袍穿了回去。
顾娇下车将红缨枪拿回马车上,对萧珩道:“对了,我留了一个活口,你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那个吗?”萧珩指向单独倒在最边上的一位灰袍高手,那位高手在装死,只可惜没瞒过萧珩的眼睛,“好,你们先回去,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嗯。”顾娇上了马车。
车夫得了萧珩的指令,坐上外车座,将马车调转了方向,往京城行驶而去。
马车上,莫千雪靠着车壁,渐渐恢复了体温与知觉,她看了眼坐在对面仿佛正闭目养神的顾娇,小声道:“你睡着了吗?”
“没有。”顾娇睁开眸子,冷静的眉眼看着她,“你感觉怎么样?”
莫千雪垂下眸子,低声道:“像一场噩梦。”
顾娇冲她伸出手。
莫千雪明白她的意思,缓缓地抬起手来,将手腕递给了顾娇。
顾娇给她把了脉,从脉象上看她受了一点内伤,元气大损。
“身上有伤吗?”顾娇问。
“没有。”莫千雪道。
那人没能侵犯到最后一步。
“你怎么会来?”莫千雪问。
“小九带我来的。”不然她可找不着路。
莫千雪张了张嘴:“我是说……你不是被我下了药吗?怎么还能醒?你的酒量难道比花夕瑶还好?”
花夕瑶是仙乐居最能喝的,迄今为止就没见过谁能喝过她。
七日醉是她的独门迷药,连她都能药倒。
莫千雪意识到了什么,杏眼一瞪:“你不会是没喝进去吧?”
“……嗯。”顾娇大方承认。
那晚萧珩与她说了仙乐居的事,提到了莫千雪的目的以及仙乐居少主的命令。
莫千雪递给她的那杯水,她表面上喝了,实际并未吞下。
她想看看莫千雪接下来会做什么。
莫千雪先是将她放到了床上,随即从床底下拖出一个人,正是花夕瑶。
莫千雪给花夕瑶换上了她的衣裳,戴了一层面纱。
到这里,顾娇差不多猜出莫千雪会做什么了。
她之所以没立刻阻止是因为莫千雪的药确实太猛了,她饶是没吞下,可在嘴里含了许久也多少残留吸收了一点。
她睡了半个时辰。
万幸莫千雪这一路走得不算太快,否则她赶到时悲剧已酿成,杀了那个男人也于事无补。
莫千雪没问顾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不太好意思问,也没必要问。
她接近她另有目的,如今东窗事发,她却依旧赶来救她……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就带我去。”顾娇说,“不要自己一个人做傻事。”
莫千雪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她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顾娇带着莫千雪回了医馆,另一边,萧珩与刑部的衙役将那名“幸存者”带回了刑部,一并带回去的还有晕倒在附近的花夕瑶。
花夕瑶中了七日醉,没个七天七夜醒不过来,萧珩暂且将她关进了单独的牢房。
那名灰袍男子则被带去了刑房。
他嘴里有毒囊,被萧珩发现并让人取了出来,之后他数次试图咬舌自尽,萧珩索性给他下了一点软骨散。
萧珩是刑部书令,审问犯人并不在他的职权之内,但当他亲自向邢尚书申请由他来审讯时,邢尚书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灰袍男子无力地瘫坐在刑房中央的铁椅上,他身后是一个架住犯人的刑台,两面的墙壁上则挂着各种严刑拷打用的刑具。
刑房光线昏暗,未掌烛火,只在进门的右手边烧着一个半人高的火炉,火炉上架着被烧得通红的烙铁。
萧珩就坐在灰袍男子的对面,火炉与他不过几步之距,火光映在他右侧的俊脸上,让他的脸看上去半面是阴暗半面是火光,无端多了几分阴森冰冷之感。
“你们先退下。”萧珩对刑房内的两名衙役道。
“是,萧大人。”
衙役奉了邢尚书的令,一切听萧书令示下。
萧珩一改人前的好官做派,神情冷漠甚至带了一丝阴狠,看向灰袍男子道:“谁指使你们的?”
灰袍男子是见过风浪的人,倒也算淡定,他软趴趴地瘫在椅子上,脑袋也歪着,浑身无法动弹,听了萧珩的话却冷冷地笑了一声:“你们衙门审案,不都是先从犯人的身份问起吗?大人不问我是谁?”
萧珩淡淡地看着他:“你叫白坤,抚城人士,今年二十五,双亲于三年前去世,无兄弟姊妹,亦无家室。你少时在抚城刘先生的私塾念过两年书,因性情顽劣被私塾退学,之后你爹娘将你送去铁铺做学徒,又是没学两年你因行窃被铁铺的老板撵回了家。你辗转过不少地方,最终被一间武馆的教习师父看上。你天赋不错,短短数年便练就了一身好武功,你二十二岁那年,双亲相继病逝,安葬了双亲后你便离开了抚城,自此杳无音讯。”
灰袍男子满脸震惊地看向萧珩。
萧珩一步一步踱到他面前,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上却有着一双阴狠的眼:“怎么样?我可说对了?”
“不……不是……我不是白坤!”灰袍男子拼命摇头,奈何软骨散的作用令他半点儿也摇不动。
萧珩微微俯下身子,凑近了看着他,淡道:“你是白坤重要吗?”
灰袍男子再次一惊!
萧珩自官袍的宽袖中拿出一张认罪书,又拿出一盒朱砂印泥。
灰袍男子的心底陡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你要做什么?”
萧珩掸了掸认罪书,修长如玉的指尖挑开印泥的盒子,随后抓住了灰袍男子的手。
灰袍男子试图挣扎,可被下了软骨散的他又哪儿来半分力气?
他一双眸子瞪如铜铃,咆哮道:“你是朝廷命官!你这么做是要被砍头的!”
萧珩:“哦,是吗?”
灰袍男子:“你疯了!我要见你们大人!我要见刑部尚书!你们不能屈打成招!”
萧珩:“我可没打你。”
“我不认罪!我没认罪!不是我认的……不是我……你!你……”灰袍男子慌得语无伦次。
萧珩不理会他的挣扎与控诉,他不是那种表面冷漠内心柔软的人,他的心是黑的。
只不过,顾娇看不见的地方,他不必再伪装。
萧珩面无表情地抓住他的手,先是摁了摁印泥,随即在认罪书上摁下了一道鲜红的手印。
刑房是严刑拷打重要犯人的地方,一般的罪犯不会被送来这里,而送来这里的基本上都要被扒掉一层皮。
为了隔绝犯人的惨叫声,刑房的门做得极为隔音。
走道中的衙役并未听到里头的动静。
约莫半个时辰后,萧珩一脸疲倦地从刑房内出来了。
他的额头与脖子上满是粘腻的汗水,胸口微微起伏着,呼洗短促。
他看上去故作镇定,眼底却好似透着一丝不忍。
衙役见状,忙去通报了邢尚书。
邢尚书脚步匆匆地赶来:“六郎你怎么了?”
萧珩神色复杂地看向邢尚书:“我没事,不过,犯人他……畏罪自尽了。”
邢尚书愣了愣,俨然有些诧异对方竟然会畏罪自尽。
“那他招供了吗?”邢尚书问。
萧珩如释重负一般呈上手中的文书:“幸不辱使命,白坤招供了,这是白坤的认罪书。”
邢尚书忙将认罪书拿了过来,从上到下,从右往左仔仔细细看过去。
越看,他神色越凝重。
这人果然与仙乐居有关,认罪书的最后提到了仙乐居的少主。
只见上头白纸黑字地写着――仙乐居少主,昭国公主,唤今上皇兄。
邢尚书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