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们的内心是拒绝的,奈何他们的坐骑全都想跟着黑风王去。
马是十分敏感的动物,不然也不会常年保持警惕站着睡觉,环境的变化对马的影响很大。
所幸它们并不是普通的马,而是六国之中最强壮勇猛的黑风骑。
它们在军营接受过最严苛的障碍训练,这种宽度对它们而言不算什么难事,助跑一下基本都能跨过去。
但有些刚满三岁的小马训练得不够多,还不能很好地适应这种复杂的环境。
排在队伍末尾的几匹拖运粮草的小马踌躇不前,在驯马师的再三指令下,一匹小马终于扬蹄一跃。
奈何它信心不够,发力不干脆,只有前蹄落在了对面,后蹄一下子踩空了。
它惊慌失措!
黑风王折了回来,纵身跃进了沟渠,用脑袋将小马顶了上去。
后面的小黑风骑们仿佛有了依靠,也鼓足勇气纵身一跃,黑风王就那么守在沟渠里,将它们一个一个送过去。
待到全部的小黑风骑都跨过了沟渠,黑风王才从满是淤泥与荆棘的沟渠里上来。
它的腿被荆棘刮伤了几处,顾娇给它处理了伤口,继续上路。
三大营行军的顺序是先锋营、冲锋营和后备营,闻人冲是后备营的,他骑着马,走在队伍的后方。
他一边走,一边用炭笔记录林子里的地貌与路线。
“喂,给点水。”
赵登峰骑着马来到他身边,冲他伸出手。
“没有。”闻人冲头也不抬地说。
“你这家伙!”赵登峰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骑兵,“李申……”
李申直接不理他,策马走到前面去了。
赵登峰咬牙:“你们这一个两个的,谁比谁官职高了?还不理人了?”
顾娇最初要重用三人时,三人不是不在军营,就是不回军营,如今倒好,回是回了,从小兵做起。
顾娇一马当先在前带路。
胡师爷与沐轻尘顶着烈日跟在她身后。
顾娇忽然停了下来,四下环顾。
沐轻尘问道:“你在找什么?”
“小溪。”顾娇说,“这附近应当有一条小溪,顺着溪水往上游去,就能翻过山脉。”
顿了顿,她说道,“你去抓一头鹿来,要活的,别伤着它。”
抓鹿不难,可要半点儿不伤着就十分不容易了。
沐轻尘摔得灰头土脸才总算绑了一只小鹿回来。
顾娇给小鹿舔了会儿盐巴,随后便将它放了。
顾娇拍了拍黑风王的脖子:“老大,跟上它。”
这得悄咪咪地跟,不能吓跑小鹿,黑风王放轻了步子,远远地追踪者小鹿的气息,不多时便来到了一条小溪边。
小鹿正低头饮水。
顾娇将大部队带了过来,顺着溪流往上走,不时摘两颗野果,要不就是拔两株药草。
全军都在等这位小统帅迷路哭鼻子。
他们想象中小统帅的样子:“啊!怎么办!怎么办!我找不到路了!完了完了!天黑了!狼来了!我好害怕!蛇!树上有毒蛇!”
现实中他们看到的某统帅的样子――
一拳揍晕一头猛虎,抓下毒蛇当绳子,骑着黑风王用火把驱散狼群。
带着他们安全穿过沼泽地,成功绕开瘴气林。
最老练的兵也没她这样的丛林生存能力。
顾娇在小溪附近找到了一块合适的空地,“好了,今晚就在这里扎营,程富贵,赵磊,今晚由你们带人轮流守夜。”
程富贵与赵磊分别是先锋营的左右指挥使。
二人拱手应下:“是。”
顾娇又道:“另外吩咐下去,不要生火。”
二人再度应下:“是!”
不能生火,就只能啃冷掉的饼子,大燕西部早晚温差大,白天与夏季差不多,为了不让食物变质,厨子将饼子烤得又干又硬,几口下去,腮帮子都嚼酸了,吞咽时能感觉到喉咙被硬物生生刮过。
众人就着冰凉的溪水,咽着刮喉咙的硬饼子,没有一个人出声抱怨,也没有一个人浪费。
顾娇坐在小溪边,她与将士们吃的一样。
只是将士们抱成一团,并不与她亲近,显得她有些孤零零。
众人看着河滩上那道瘦小而青涩的身影,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
黑风骑走了两日总算来到了上游。
这里有一条宽阔的河面,河面尽头是一座高达百尺的瀑布。
越靠近瀑布的地方,河面越窄,河水越浅,也越容易穿过。
只不过,今日的河流有些湍急,若是一不留神可能会被水流冲下去。
“老大。”顾娇拽了拽缰绳,“能过去吗?”
黑风王往后退了几步,浑身的肌理陡然绷紧,扑通跳下水。
此时的水并不深,刚没过它的膝盖,它沉稳沉着地走了过去。
其余黑风骑也下饺子似的陆陆续续地跳进河里,在骑兵的安抚下有惊无险地淌过了湍急的河流。
只是谁也没料到的是,轮到最后几匹小黑风骑水流突然变得越发湍急,一个大浪打过来,一匹拖着粮草的小黑风骑被冲了下去。
黑风王嗖的奔了出去,一口咬住它的缰绳!
黑风王竭力顶住湍急的河流,用尽全力将小黑风骑一点一点地拉了上来。
两匹马都上了岸,所有人长松一口气。
小黑风骑的命虽是保住了,然而它背上的粮草掉下去了,它沮丧地低下头。
黑风王用湿漉漉的脑袋蹭了蹭它,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大军继续前行。
这个小插曲并没给大军带来太大的影响,除了那匹小黑风骑。
失去粮草的它没精打采地跟在队伍的最后方,一直到顾娇将自己沿途采来的药草放在了它的马背上,它才重新振作了起来!
上山用了两日,下山则快多了。
他们只用了一天的功夫便成功抵达了山脚。
沐轻尘叹为观止:“还真只用了三天。”
赶路对体力的消耗是极大的,所有将士与战马都很疲惫,但他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可以修整,明日一过,就得准备攻城。
夜半时分。
顾娇派出去的黑风骑斥候回来了,这会儿顾娇正坐在一棵大树下,与六大指挥使商议攻城的计划,沐轻尘也在。
“说。”顾娇看着探子道。
斥候拱手道:“回统帅的话,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顾娇手里拿着一根画舆图的树枝,看了他一眼,说道:“先讲坏的。”
斥候说道:“坏消息是咱们又有三座城池失守了,其中有两座是主动投靠韩家与南宫家,另外一座城池是被晋国大军打下来的。”
顾娇的树枝在燕门关上划了一下:“晋国大军入境了,这么说,天山关彻底失守了。”
斥候痛心道:“是。”
“好消息呢?”顾娇问。
斥候道:“好消息是曲阳城粮草不多了,有两个县城在为曲阳城运送粮草,预计明晚到达曲阳城的北门与东门。”
他们正在为如何攻打曲阳城发愁,毕竟曲阳城城墙坚固,易守难攻,加上他们是骑兵先行,没有步兵攻城的战车辎重,这让破开城门从一般难度变成了地狱级难度。
斥候打听回来的消息确实是及时雨。
程富贵说道:“可以劫他们的粮草。没了粮草,他们只能困在城里饿肚子,一定会出来夺回粮草,那便是我们的时机。”
顾娇点点头:“嗯,是这个道理。”
但如果粮草明晚抵达,就意味着他们的进攻计划必须提前。
一个时辰后,斥候又去查探了一次粮草的行踪,带回来却是他们连夜运送粮草的消息。
这传达的是两个信号。
一,曲阳城的粮草十分告急,一天都撑不下去了。
二,他们最晚明日中午就能抵达曲阳。
进攻的计划得再提前半日!
这对赶了连续赶了十几日,尤其还翻山越岭了三日的黑风骑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对方兵力多少?”顾娇问。
斥候道:“都是五千。”
顾娇若有所思道:“粮草很多吗?居然派五千兵力。”
她手头的五万黑风骑是算上了辎重与战马的,实际作战骑兵是两万。
对方有一万兵力,听上去问题不大。
关键是,抢走粮草只是第一步,为了夺回粮草而从城内杀出来的南宫大军才是重头戏。
那可是八万大军!
他们要在体力并未恢复的情况下接连作战,以两万兵力对抗近十万大军,这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斥候担忧地问道:“大人,咱们……打吗?”
顾娇捏紧了拳头,眸光一凛:“打!传令下去,今夜好生休整,明日不必早起,午后――随我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