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村子之后，李东升就停了下来，他犹豫了很久，拿出了手机，凭借从政府内部网上看到的资料回想出了杜竹清的电话，按下了所有的数字之后，却没有立刻拨出去。

　　 之所以想到杜竹清，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虽然看起来很简单，只要查清楚真相，然后给当事人一个交代就行了。可他知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策划这件事的人手段如此粗糙，就是有着非常大的底气，根本就不担心东窗事发。

　　 因此，走正常渠道的结果就是最终不了了之，让他本就艰难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想来想去，唯一能帮到他的就只有杜竹清了。

　　 不过，他跟杜竹清也就只有一面之缘。想到杜竹清，是因为他的这个职位就是杜竹清争取过来的。想来，她就算不愿意插手，也不会把他给卖了的。

　　 这个时候，李东升的心底全都是无奈。不是没有法律制度，而是执行者出了问题。虽然从进入体制到现在还不到两天，接触到的基本上可以忽略。可他还是明白了一点，媒体曝光出来的那些只是冰山一角。

　　 犹豫了好一阵子，李东升才拨出了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杜竹清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好，我是杜竹清。”

　　 尽管事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李东升此刻还是有些小紧张，不过，他瞬间就整理好了思路，当即就说：“杜县长你好，我是二郎乡的李东升。”

　　 “嗯，有事吗？”

　　 杜竹清的声音不带有丝毫的情感，反而有着浓浓的距离。杜竹清的反应在李东升的预料之中，他知道杜竹清认为他打算走她的门路。

　　 在体制内混下去，谁也不可能是孤家寡人，没人支持你，就算是身处高位也是镜中花水中月。就像是寺庙里的塑像，虽然享受着各种敬仰，却不会有人真当做一回事。

　　 “杜县长，是这样的。”

　　 李东升把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两件事详细地跟杜竹清说了，他并没有在其中加入自己的猜测。不过，他的意思却表露无遗。

　　 听了李东升的叙述，杜竹清并没有做出什么指示，而是淡淡地说：“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

　　 “我知道了，就这样吧。”杜竹清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李东升这才发现手机热得厉害，电量条也所剩无几，如果再说个几分钟，肯定会报警关机的。看了一下通话时间，已经接近四十分钟了。

　　 实际上，说这些事情完全不用这么久，原因自然是他说的非常详细，没漏掉每一个细节。其中包括现场当事人的表情和反应。因此，他虽然没有加入自己的揣测，却将自己的想法全都传递给了杜竹清。

　　 揣起电话，李东升就骑车去了另一个村子。由于电动车电量的限制，他只跑了三个村子，就回去了。从那三个村子里，他清楚地打听到了乡里的计生办收取社会抚养费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发票收据什么的。

　　 带上昨天的王庄和牛庄，已经有六个村子是这种情况了。虽然没有去别的村子看，李东升也知道绝大多数缴纳社会抚养费的村民都没有拿到收据。既然没有收据，那就是想报多少就报多少了，这里面的猫腻就大了。

　　 虽然他已经尽可能地缩短了行程，可电动车刚进入中心街的时候，还是没电了。电动车一纵一纵地行进了数十米，他就干脆关掉了电源推着车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之后，为了不耽误父亲明天上班，他立刻就为电动车充电。

　　 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正要去开门，却看到小明从外面的窗台上振翅飞了过来。

　　 就在他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小明的声音就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马上动手把纱窗开个洞，另外，下次出门把窗子打开。不然，我没办法自由进出。”

　　 “行，我这就在纱窗上开个小门帘。”李东升没有说话，也是用意识跟小明交流的。

　　 进屋之后，李东升说：“小明，拜托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事情虽然简单，可这里的虫子智商太低，我找了好半天才找了几个有点脑子的家伙，不过，你也别指望它们能帮你做什么。”

　　 “暂时还用不上它们，等我买一些东西，它们就能发挥出作用了。”

　　 “接下来，我要对那些家伙进行训练，不然肯定会坏事的。”

　　 “你慢慢训练，不着急，反正我要买的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李东升说话的时候伸手打开了电脑，然后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了裁纸刀，径直走到窗子跟前，对照小明的体型，在窗纱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就慢慢地割出了一个小门帘。完事之后，李东升就找来一截铁丝、针线。把铁丝绕在小帘子下面，用针线把铁丝缝在上面。这样，一个简易的小门帘就算是成功了。虽然很粗糙，却也能凑合着用，不过问题还是有的，小门帘下面因为卷在了铁丝上，导致下面空了一截，蚊虫和灰尘上面的就会从那里进来。

　　 因为有小明在，蚊虫倒不是什么问题，那点缝隙也进不了多少灰尘。不过，要是被父母发现，肯定会诘问他的。因此，他必须尽快想出更好的办法。更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把纱窗拆下来去专门定做一张窗纱。

　　 窗纱上的小门帘做好之后，小明立刻就兴奋地开始尝试了。从里面出去自然没有问题，可从外面进来，却让小明费了一番手脚。原因是铁丝有些长，横着挡住了两边的窗纱。不过，这好像也没难住小明。它伸出一条腿把小门帘扒开一些，然后头部就趁机钻了进去。

　　 虽然进来了，可小明对此却很不满意，当即就埋怨起来：“你就不能认真点？”

　　 “明天我就抽时间去专门定做一面窗纱。”

　　 “最好快点。”

　　 之后，他们随意地交流了几句，李东升就坐到电脑前开始搜寻想要购买的东西。

　　 吃过晚饭，李东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跟孙友德说了。孙友德就只是说了声谢谢，就挂掉了电话。

　　 尽管没有看到孙友德，可李东升却从孙友德的话语中听到了消沉。他不由得摇摇头，到了这一刻，他已经非常确定以孙友德的性格根本就不适合在体制内混。当然，也有另一个可能。孙友德不是不想着积极想办法，而是想不出好的办法，认为胳膊拧不过大腿。

　　 周一上午，李东升提前了十分钟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已经被清扫过了，地面上的水渍还没有干透。

　　 李东升径直走到办工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拉开抽屉拿出了印着二郎乡各部门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找出了方敏敏的手机号码，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就拨了出去。

　　 电话一接通，他直接就说：“方主任吗？我是李东升，来我办公室，找你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