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这主仆俩一唱一合,一问一答,骂人于无形,却又天衣无缝,心中暗暗好笑,强忍着不出声。
唯有燕十六拿着扇子指着欣瑶,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青,变化多端,煞是好看。张着嘴,恁是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燕十六直直的瞪着眼前这个肌肤胜雪,娇美无比的小丫头,嘴角下意识的抽搐了两下。自他出生至今,还没有一个女人敢明目张胆的骂他。
莺归上前,扶着小姐,与白衣男子刚要擦身而过。只见小姐顿足,微微侧过身,对着男子手中的扇子看了一眼,突然出声道:“燕公子,春风徐徐,莺啼映红,白云生处,将离将别。告诉你背后之人,十日后此时,我在瑾珏阁恭候大驾。那五万两银子的事,公子可不能食言噢,记得千万要一言九鼎。告辞!”
“啪”的一声,燕十六手中的扇子掉落在地上,只见他脸色突变,额头青筋暴起,周身的贵气褪去,隐隐流露出几分杀气。
欣瑶也不去管他动怒不动怒,有持无恐的带着一干人下楼。待燕十六缓过神来,一屋子人早已散去,只留下小伙计可怜巴巴的躲在角落看着他,一脸的心惊胆颤。
燕十六只觉得眼前晕天黑地,“哎啊”一声,急急下楼,见蒋全背立在门口,忙道:“掌柜,那小姐人呢?”
蒋全转过脸恭身道:“燕公子,那位小姐已经走远。公子,那套金托镶宝石白玉杯……”
燕十六气急败坏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扔给蒋全,恨道:“给爷收着,这是定金,回头再来取。”
蒋全也不客气,笑眯眯的接过银票,弯腰道:“恭送燕公子。公子好走!”
燕十六气得双目喷火,七窍生烟,又无可奈何,只得疾步而走。
侍立在门口的两个随从一见主子动怒。对视一眼,忙跟了上去。
等人走远,钱掌柜悄无声息的靠近,轻道:“全爷,也不知燕公子是哪个高门大户的,万一……咱们可得罪不起啊!”
蒋全轻咳一声道:“四小姐说了,十日后,必有好事!”
钱掌柜叹道:“咱们小姐真是厉害,几句话,就做成了五万两银子的买卖。还把人骂了。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只求燕公子别记仇,万一他知道那套金托镶宝石白玉杯只值一万两……”
钱掌柜一把捂住嘴,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哎啊妈啊,小姐胆子也太大了些……”
蒋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摸了摸怀里的纸。交待了几句,带着燕鸣匆匆而去。
马车里,欣瑶在顾氏耳边轻语几句,顾氏惊骇道:“此事当真?”
欣瑶轻笑道:“十之*!母亲,回头我与你细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们再转转。”
顾氏看着女儿白嫩的小脸,由衷道:“瑶儿。此事非同寻常,一定要小心!”
欣瑶搂着顾氏,轻轻道:“我省得!”
……
燕十六失魂落魄地回到雅间,见灰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中哀嚎不已。
“阿远,让人温壶酒。叫几个菜,我这会头疼的厉害。”
灰衣男子见他脸色不对,唤来跑堂的,耳语几句,不多时。一桌丰盛的酒菜摆在二人眼前。
燕十六自斟自饮,连干三杯过后,苦着脸道:“阿远,‘春风徐徐,莺啼映红,白云生处,将离将别’这首诗你可听过?”
“闻所未闻,既不工整,又无押韵,何人所作?”
燕十六哀道:“正是你那侄女,蒋四小姐所作!”
“十六,你在瑾珏阁做了什么?还不快给我如实讲来!”说话的正是蒋欣瑶苦寻数年而不得的小叔叔徐宏远。
燕十六一把按住徐宏远:“别激动,别激动。你听我说。我到那瑾珏阁,铺子里只有两个小伙计看门。我一想,不对啊,正主呢,明明见人进去的。问了伙计,才知道,人在二楼。我想着,既然来都来了,何不见上一见?便闯上了二楼,结果……结果……”
“结果怎样?”
燕十六轻咳一声,掩饰道:“结果,你那侄女就送了这四句话给我。”
徐宏远拂开他的手,冷笑道:“别打量我不知道?就你那性子,定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把人惹恼了!”
“胡说,我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徐宏远道:“那你说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
燕十六也不回答,又三杯酒下肚,把空杯子一扔,心一横,道:“什么意思,每一句中,都有你名字中的一个字。将离将别,将通‘蒋’,你说什么意思?”
徐宏远静默半晌,才幽幽叹道:“她还说了什么?”
燕十六苦笑道:“她说‘告诉你背后之人,十日后此时,我在瑾珏阁恭候大驾。春风徐徐,莺啼映红,白云生处,将离将别’,阿远,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说,统共就说了几句话,难不成,你那侄女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徐宏远道:“六皇子,请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行吗?”
一声六皇子把燕十六的心叫得直往下沉,他与阿远认识五年,很清楚徐宏远这么叫代表什么。
燕十六虽气得半死,却别无选择,只得如实的讲述了在瑾珏阁一言一行,末了道:“阿远,这事真不能怪我,你那个侄女,花光了我身上所有的银子不说,还与丫鬟一唱一合的骂我,你说,我一堂堂皇子,被人骂成这样,脸面往哪里搁?要不是因为你,我灭她全族。”
“哟,六皇子耍什么威风?我也姓蒋,一起灭了,倒也干净!”
燕十六忙道:“你这话说的,哪能啊?我就是说说,说说而已。”
徐宏远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仰天长叹道:“到底是父亲看中的人。真真是个聪慧的,瑾珏阁在她手上,败不了。”
“阿远,你说。我也没露出什么蛛丝马迹,怎么就给她看出来了呢?这事,若不弄它个水落石出,我死不瞑目。”
徐宏远皱眉道:“是有些蹊跷。我那侄女进京不过两个月,听说水土不服,大病一场,连蒋府的门也未出过,按道理说,不应该啊,全爷在翰林院门口守这么多天。我都是避着的,怪事,怪事。”
燕十六见他脸色好转,心下大安,拿起酒壶。帮他满上,这才叹道:“阿远,你是不知道,我听到她在我耳边轻声说起那几句话时,震惊得像被雷劈中一样,浑身动弹不了。还有我刚刚从二哥那儿骗来的银子,全没了。我怎么就这么傻呢?明知是个套,还钻得个起劲。”
徐宏远看了他一恨,冷笑道:“自个耍大爷威风,怎么能怪别人?她激你,你就不能当作没听见?”
燕十六心有余悸道:“你不明白,当时的情况。我要是示了弱,称银钱没带够,我还是个爷吗?再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还不是你们家的铺子。这事是我闯了祸。我对不住你,要打要罚,都由你。只是这十日之约,你还是得想清楚。”
徐宏远叹道:“十六,这事怪不得你,你也是为了我。十日之约,我去。这些年,躲着避着忍着也够了。母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没有多少日子了,我想老天爷这样安排,自有他的用意。”
燕十六正色道:“阿远,别怕,现在不是几年前,凡事,爷罩着你!”
“行了,你还是担心你自个吧,你那二哥,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
燕十六闻言,泄了气的趴在桌上,道:“好好的,提这事干什么?就看不得我消停,逼急了爷,爷一走了之。”
徐宏远叽笑道:“这话,我听了不下十次,你倒是走啊。”
燕十六猛的抬起头,恨恨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比杜天翔,萧寒那两厮更没良心。一个个兴灾乐祸,也不看看,爷这是为了谁!今儿这顿,你请,我一个子都没有!往后,都你请,爷穷疯了!”
徐宏远打量燕十六青得发黑的脸色,想到被框走的五万两银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
京城西市。
二楼拐脚处的一间雅间内,传出女子阵阵软糯的吟笑声。
三个衣着单薄的香艳女子正倚在男人的怀里,或把酒送到男人嘴边;或用胸前的丰盈轻轻蹭着男人的胸膛;或用如玉般的小手轻抚男人的眉眼。
一缕缕幽香伴随着酒香慢慢散开,好一个繁华温柔之地。
眼看着女子猩红的嘴唇即将印在自己的脸上,燕十六微微避开,用力捏了一把女子的胸,似笑非笑道:“宝贝,急什么?”
红衣妓女小嘴一撇,目中含泪,柔柔道:“十六爷可是好久没有来看筝儿了,筝儿盼得这心头凉丝丝的,爷摸摸看,今儿个才算有了些热气。”
燕十六哈哈一笑,大手毫不客气的覆了上去,一阵搓揉。
“回头让杜爷帮你诊诊,爷可舍不得我的宝贝凉了心。”
被称为杜爷的人从女子的怀里努力探出半个脑袋,翻了个白眼道:“此病只有十六爷能医治,旁的便是再世华佗,也无能为力。萧爷,是不是这个道理?”
被称为萧爷的青年男子就着怀中女子的手,喝了半杯酒,抬了抬眉毛道:“很是!”
怀中的绿衣女子倚身上前,白玉似的胳膊紧紧的攀附在男人身上,嗔声道:“萧爷,我的病,谁能治啊?”
萧爷重重的在女子脸上亲了一口,轻浮的笑道:“你的病,当然只能我来治了!”
一语言罢,众女子笑得越发的花枝乱颤,那轻声燕语也越发的柔的似滴下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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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唯有情债和更新债欠不得。昨日的已还上,包子总算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