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说周姨娘,孙婆子俩人,兴冲冲坐着车出了门,才发现瑾珏阁是南是北都分不清,找人问了半天,才问出了方位。
一路紧赶慢赶,到了瑾珏阁铺门外,谁知瑾珏阁铺门大关,这让周姨娘,孙婆子有了一种捉奸在床的兴奋感。好好的铺子,大白天的,不打开门来做生意,要说这里头没鬼,周姨娘如何会信。
孙婆子一通乱敲,半天,才见一四十多的中年白面男子出来。来人自称钱掌柜,说今日有贵客,正在楼上挑货,二位想买东西,不防明日再来。
孙婆子啐了一口浓痰,破口大骂道:“什么贵客?我们家太太才是贵客,青天白日的,不开门做生意,难不成有什么苟且之事,打量着别人是傻子。”
钱掌柜知道来人不善,高声回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瑾珏阁虽小,却也有店规,凡贵客在二楼挑货,其余人者,一概恕不接待。这位妇人嘴下积德,铺子开得光明正大,童叟无欺,哪来的苟且之事?”
孙婆子大声骂道:“呸,好个光明正大,光明正大怎么不让我们家太太进去?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什么贵客,不就是我们府里的二太太吗,都是一家人,怎的就不能一起进去?难不成,你是瞧我们太太银子没带够?真是狗眼看人低,我家太太银子多的,说出来怕吓死你。”
周姨娘适时的挺了挺胸,俨然一副贵族妇人的派头。
孙婆子扯着巨大无比的嗓门,双手插腰,唾沫星子乱飞,引得过往行人纷纷围观,指指点点。
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钱掌柜做生意在行,跟妇人吵架却是软肋。没几下,便被那孙婆子骂得一张老脸涨得红。
四小姐哎,快来救命啊。老钱我撑不了多久。
钱掌柜嘴唇动了动,强扯出一丝笑意,身子却仍挡在门前,朗声道:“这妇人。口出恶言,好不讲理。我瑾珏阁虽是小店,却自有风骨,凡事讲个先来后到,贵客若不想有旁人在边上,你今日就是骂到天黑,也不能让你进门来。只有等贵客走了,才能轮到你。”
周姨娘见钱掌柜死活不肯让她进店,越发的怀疑这店里有鬼,暗下朝孙婆子递了个眼神。
那孙婆子得了主子的暗示。越发的不依不饶。只见她抹了一把汗,冲着周围看热闹的人道:“各位乡亲,评评理,哪有送上门的生意推了出去的?我家太太好心照顾他家生意,偏那掌柜的堵着门不让人进去。说什么贵客不贵客的。那贵客正巧是我家二太太,都是一家人,偏不让我们进去。你们说,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钱掌柜见势不妙,忙抱拳道:“各位乡亲,我瑾珏阁向来有规矩,每次只招待一个贵客。只有等贵客走了,才招待一下个贵客。东家定下的规矩,我一个小小的掌柜不敢不从。”
孙婆子冷笑道:“贵客不过是在二楼,我在楼下挑总可以吧!”
钱掌柜客气道:“真不对住,今日店里人手不够,一楼的伙计办事去了。”
孙婆子见钱掌柜油盐不进。噼里啪啦,一通咒骂,一时间,引得铺子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路人。个个伸长了脖子瞧着热闹。
周姨娘在孙婆子耳边说了几句,只听那孙婆道:“既如此,我家太太愿意退一步,里面的贵客,正是府中二太太及四小姐。我家太太想请二太太,四小姐出来说句话,只要他们说不愿意与我家太太同处一室,我家太太自会离去。掌柜的,你说这法子可好?”
钱掌柜深深的看了周姨娘一眼,道:“请在此稍等片刻,我先进去通报一声,只要客人愿意,我绝无二话。大开店门,迎你家太太。”
说罢,钱掌柜进了铺子,反手把门关上,只觉得内衣尽湿,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春兰上前,扶起钱掌柜,交待了几句。
钱掌柜擦了擦汗,接过伙计递来的茶一饮而尽,慢悠悠的静坐片刻后,方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只见他胸脯高昂,声音洪亮道:“贵客说了,妻妾如何同处一室?客人还请稍等片刻。”
人群中哗啦一声炸开了锅。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侍妾,还自称太太,太太的,真不要脸,怪不得里面的客人不愿意。”
“哪家的?这么不懂规矩,一个小妾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喧哗,真真是世风日下啊!”
“散了散了,合着是人家后院妻妾争斗……”
“看着不像是勾栏里出来的货色,姿色平常的紧,都说纳妾纳色,这家的老爷莫非眼睛瞎了?”
……
周姨娘何时受过这等辱骂,只见她脸色刹白,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忍不住破口大骂。
“顾玉珍,你这个贱人,淫妇,躲在里头偷汉子,当我不知道,有本事你给我出来,王八脖子一缩,你不敢了吧?当年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我就是那八抬大桥迎进门的正房太太,你算个屁……”
恶言恶语听得围观的人一阵喧哗,一个小妾对着正房太太肆无忌惮的漫骂,这在哪朝哪代都是罕见的事,纷纷对着周姨娘指指点点。
也有那好事之人,听出了其中的关键词,叫嚷着里面的人出来,一时间乱成一团。
钱掌柜气得双目喷火,青筋暴出,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拍死那女人,正打算喝斥,只听得一声长啸,一骑兵马飞驰而来。
为首的黑衣男子面色冷峻,眼神犀利,高声道:“来人,把这两个当众撒泼的妇人捆起来,送至兵马司,其余人等速速散去。”
钱掌柜抹了把汗,心有戚戚的暗道,我的妈啊,救星来了。
周姨娘回身一看,原是个五城兵马司的人,抬头冷笑道:“我当是谁?一个小小的兵马司也敢动我,你可知道我是谁?”
萧寒面无二色:“我管你是谁。当众漫骂正室,口出恶言,扰乱治安,拿的就是你。”
孙婆子见闹得大了。暗地里扯了扯周姨娘的衣裳,轻声道:“姨娘,兵爷咱们惹不起。”
周姨娘其人,脑子没有,胆子颇大,哪里听得下去?不以为然道:“动我?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动我。我告诉你,只要我娘家动动手指头,别说你一个小小兵马指挥史,就是王爷来了。我也不怕。”
萧寒身边的副将张鸣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指挥史,今儿个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见过女人横的,倒没见过横成这样的。还是个姨娘。您说,该如何处置吧。”
萧寒居高临下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姨娘,人家可是安南侯府隔了几房的亲戚。”
张鸣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安南侯府啊。”
周姨娘闻言,脸上得意之色尽现。心道,怎么样,怕了吧?
不料那副将脸色一沉道:“安南侯府又怎么样?跟爷耍什么横!一样拿下。兄弟们,上!”
周姨娘大惊失色。色厉内荏道:“谁敢?你们这些狗兵,放着里面水性扬花的女人不抓,倒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那孙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嚎啕大哭起来:“兵爷欺负人啦。杀人啦,大伙来看看啊,你们这帮杀千刀的,光天化日欺负两个妇人,大伙都来看看啊……”
萧寒给手下打了个手势。来人一齐退至树荫下,悠闲的双手抱胸,不急不慢的看着两人卖力表演。
大太阳下,周姨娘,孙婆子一番哭嚎,脸上的粉花了,妆糊了,发散了,如市井妇人无异,哪里还有刚开始的高贵气质。
一盏茶后,周姨娘,孙婆子终于口干舌噪,筋疲力尽,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人见没啥好戏可看,正打算各自散去。听得吱呀一声,走出来两个伙计把铺子大门敞开,紧接着两个清秀的丫头,一左一右扶着两个头戴帷帽的女子相继而出。
年长的女子声如莺啼道:“钱掌柜,东西我已经看好,麻烦过两日送至府上,多谢。”
钱掌柜恭声道:“二太太客气。这两位……”
只听那年轻女子娇声道:“钱掌柜,这两位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言行粗漏,撒泼打滚的市井妇人,哪里会是府中那个端庄大气,温柔娴淑的周姨娘,怕是弄错了吧?”
女子转过身,清脆道:“母亲,大热的天,这两位唱念俱佳,也着实不容易,花两个钱打发算了。万一中了暑气得了病,就不好办了。钱掌柜,你说是也不是?”
钱掌柜强忍着笑,恭敬道:“小姐说的是。”
年轻女子示意身边的丫头,只见微云从袖中掏出二两银子,丢在周姨娘,孙婆子脚下,高声道:“我家小姐赏你们的,快拿着吧!”
言毕也不去看那两人的脸色,走到萧寒身边,掏出一包银子,递给旁边的副将,恭敬道:“兵爷辛苦了,大热的天,给各位爷买碗凉茶喝。”
张鸣看了看萧寒,见后者点点头,接过来掂了掂份量,满意的笑道:“姑娘客气。好了,好了,都散了,都散了!别瞧了,没什么热闹好瞧,都散了,散了!”
围观的人见兵爷发了话,呼啦一声,各自散去。
老赵头,老李头赶车上前,两丫头各自扶着主子,正准备上车。却听得那周姨娘一把推开拉着她的孙婆子,猛的扑过来。
春兰,微云两个惊了一跳,忙把二太太,四小姐掩在身后,一脸防备的看着周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