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老六返回了云州,在高速路口下了车,钻进了一台早就等候在此的出租车。
“高原那边有什么动静吗?”他迫不及待的问道。
出租车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绰号嘎子,就是那个被乔云海秘密抓捕又释放的人,他与老六相交多年,深得信任。
“没什么动静,跟那女的回家之后,就再也没出来,十点多就熄灯睡觉了。”嘎子平静的说道:“今天晚上还动手吗?”
他摇了摇头:“不,我先去看看再说。”
嘎子答应了一声,随即启动了出租车。
在对高原进行跟踪的同时,老六便命人与永泰嘉园的物业经理搭上了关系。只用两条烟和一张**中心的年卡,便获得了查看小区监控录像的资格。
午夜的城市在沉睡之中,路面上鲜有车辆,出租车一路飞驰,很快就开到了永泰嘉园。
物业经理已经在大门外等候了,两人下了车,简单寒暄过后,物业经理低声叮嘱道:“看监控可以,但不能录像。”
老六爽快的答应了。
三个人进了小区的监控室,物业经理将闲杂人等撵走,然后便开始回放,很快,高原和聂楠楠便出现在画面中。
老六死死的盯着画面,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物业经理又将画面调整到电梯,监控清晰的显示,高原二人确实回家了。
“认识他吗?”老六指着画面中的高原问道。
物业经理点了点头:“云建的高总嘛,永泰嘉园的一二三期,都是他们施工的,开发商顶账给了二十多套房子,他在这儿住了两年多,我们经常打交道。”
老六想了想,试探着问:“他经常往家里带女人吗?”
经理想了想:“这个......好像没有吧,高总这个人很低调的,至少我是没听说过。”
老六嗯了声,转身朝嘎子点了点头,嘎子会意,拿出两包软中华塞给经理,经理假意推辞一番,也就收下了。
从监控室出来,老六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出租车上,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六哥,咱们去哪儿?”嘎子小心翼翼的问。
老六没有立刻回答,沉吟良久,这才缓缓说道:“这个高原......好像有点问题。”
“怎么了?”嘎子问。
他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出太清楚,就是感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儿,这样吧,你辛苦一趟,马上把那两个干脏活的送到黄县去,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回来,另外告诉大家,从现在开始,所有行动暂停,等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到底咋了,六哥?”嘎子似乎有些慌了,紧张的问道。
老六叹了口气:“没怎么,加点小心总是没错的,现在看来,今天晚上的事多少有点蹊跷,还是暂时避一避,免得出事,但愿是*木皆兵了。”说完,开门下车,也不理睬嘎子,穿过马路,伸手拦下台出租车,便扬长而去。
准确的说,老六的这双眼睛确实够毒。在别人看来都是很寻常的事情,在他那里,却能看出不寻常。
高原和聂楠楠在电梯里的表现引起了他的注意,两人全程一句话没说,临下电梯的时候,高原回头看了眼,而聂楠楠似乎有些犹豫。
他反复在心里揣摩着两个人当时的心态,隐隐的有所察觉。
既然能一起回家,说明已经和好如初了,可为什么在电梯里为啥表现得如此疏远呢?尤其是最后那点犹豫,绝对是下意识的行为,说明女人的内心多少是有点拒绝的。
渣男之所以渣,不光是提上裤子不认账,更关键得能哄女人开心,老六见过太多这方面的高手了,能说会道、温柔体贴是必备的技能,可高原在电梯里的表现,明显不属于这个类型的,再加上物业经理的一番话,令他陷入了沉思。
一个大家眼中非常低调的人,怎么可能在蓝皇酒店开房搞女人呢,而且,一周之内还连续换人,这未免有点夸张吧?
难道从一开始就错了?他这样问自己。
对高原为人的判定,主要来自与嘎子和另外一个手下所提供的信息,这两个小兄弟都是他在服刑期间结识的,底子肯定没问题,出狱之后,又经过多次考验和试探,按理说是非常可靠的啊,
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所以,还是要多留个心眼为好,至于郭辉交给的任务嘛,可以先放一放,在自身安全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情况下,盲目的执行命令,岂不是缺心眼嘛!
基于上述想法,他做出了决定,不仅让嘎子和干脏活的两个人都躲起来,就连他自己,也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上几天,等局势明朗之后再做打算。
作为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他当然有很安全的落脚之处,乘出租车走了一段,便下车步行,一边走,一边暗中观察,确定没有任何可疑迹象之后,这才拐进了一个小胡同。
这里是云州最后的一片棚户区,当地人称之为沙子沟。
破败的百年老屋,低矮的违章建筑,混乱不堪的大杂院,狭窄幽暗的小巷,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用一个字概括,那就是乱。
比自然环境更乱的是人员状况,由于房租低廉,这片区域居住着大量外来打工人员,流动性大,结构异常复杂,虽经过多次整治,但始终没有根本性改变,已经成了云州的一个老大难的问题了。
此刻已经是深夜了,没有路灯的小胡同里一片漆黑,老六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行其中,很快便来到了一个院门前。
他警觉的往四下看了看,正打算拿出钥匙开门,手机却突然响了。
寂静的深夜,清脆的手机铃声显得异常刺耳,他被吓了一跳,连忙将电话调至静音状态。
来电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他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走到哪儿了?”听筒里传来郭辉的声音。
他微微一愣:“我没去虎头镇,出了点状况,我又回来了。”
出乎他的意料,郭辉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只是哦了一声。
他则压低声音,进一步解释道:“高原突然离开酒店了,今天的行动只能取消,没办法,我只能回来,再重新布置。”
郭辉仍旧哦了声。
“还有,辉哥,我感觉有点不大对劲儿。”他沉吟着道。
郭辉终于说话了:“是的,我也感觉到了,你找个安全的地方,我这就过去找你。”
“我在沙子沟,那房子你还能找得到吗?如果找不到,我去路边接你下。”他问。
郭辉的回答很简单:“能。”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老六开了院子门,借着手机的光亮四下望去。许久没人居住,院子里稍显凌乱,房间里的情况更糟,家具上落了厚厚一层灰,空气中弥漫着发霉的味道,都有点呛鼻子。
他是个勤快人,而且一会老大还要过来,两人没准还得在这里住上几天,于是赶紧找来拖布,麻利的收拾起来,正忙活着,忽听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出了房间,屏气凝神,侧耳听着。
院门被有规律的敲了几下,这是与郭辉约定好的暗号。
他快步走过去,将院门开了,郭辉悄无声息的闪身而进。
“辉哥,你这记性还真不赖,这么多年没来了,黑灯瞎火的,居然还能找得到。”他轻声说道。
郭辉笑了笑,露出了一行白森森的牙齿,在月光下有点渗人。
“走吧,进屋再说。”老六说着往屋子里走去,可就在转身的一瞬间,脖子却被一条钢丝勒住了,他大惊,开始猛烈的挣扎,但那钢丝却越勒越紧,令他的反抗显得徒劳,他想大声呼救,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嘶嘶声。
很快,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手臂也无力的垂了下来,当生命即将逝去的那一刻,依稀听郭辉冷冷的说道:“对不起了,兄弟,咱俩的账,到那边再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