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山门,就要守庙里的规矩,斋堂用餐,不能饮酒,不能大声喧哗,所以,尽管饭菜丰盛而美味,但这顿饭也只吃了半个多小时便结束了。
从斋堂出来,众人纷纷相约去云州市内再聚,张万涛自然做东,可出了山门才发现,高原不知道啥时候没影了,问了下知客僧才得知,是被济通法师单独留下了,众人不禁面面相觑,错愕之余,也只能作罢,带着满腹的疑问和不解,分乘各自的豪车,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事实上,高原是被方雨晴偷偷拽走的。
忙了一整天,方雨晴早就精疲力尽,可见了高原,却又来了精神。
“你怎么知道我在厨房呢?”她问。
高原叹了口气,将电话打不通的事说了,方雨晴听罢,笑着解释说,此处群山环抱,手机向来没有信号,要出了山坳才能正常接听,本来市里早就想解决这个通讯问题,但北凉寺方面却说啥也不同意。
佛门清净之地,没有手机信号,也免了世俗的打扰。
高原听罢,连忙掏出手机看了眼,果然如此,心中还暗想,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对了,来的这些客人,都是国内知名的大老板,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呀?”方雨晴好奇的问。
他却微微一笑:“什么叫混进来的,我是特约嘉宾,没有我,他们这个局都组不成。”
方雨晴却撇了撇嘴:“你就吹吧!这帮人来过多次了,上次我说要来寺里做事,当时你还要陪我一起,结果说话不算数.......”
这事高原依稀记得,并非他说了不算,实则是因为第二天就在翠溪山的公路上演了一出生死时速,重伤住院,自然就食言了。
“上次你就来给他们做饭?”高原问。
方雨晴点了点头:“是呀,已经做了三次了。”
他却有些不忿:“这寺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呀,他们请客,凭啥白使唤你呀?”
“没白使唤呀,给了二百块钱的劳务呢。”方雨晴忽闪着眼睛,很认真的说道。
高原苦笑:“你傻呀!二百块钱就白用你一整天啊,也太廉价了吧,再说,你来这里做饭,诊所就关门了,损失的钱,恐怕不止二百吧?”
方雨晴想了想,缓缓说道:“我觉得,很多事情的得与失,不能完全用钱来衡量,就像济通长老,这二十多年,他募集的钱早就过亿了,但每天仍旧是粗茶淡饭,连件僧袍都不舍得换,把所有的钱和精力都用在修缮庙宇、弘扬佛法上了,如果要用钱来衡量的话,那他的劳动力岂不超级廉价了呢。”
高原愣愣的看着这个初恋情人,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在他的记忆里,方雨晴始终是个笨笨的女孩子,在学校老实巴交,被同学欺负了,只会默默的掉眼泪,从来不敢反抗,回到家里被父母管得死死的,硬逼着跟心上人分手,嫁个了一个爹妈相中的男人,却只能逆来顺受。
就是这样一个老实的笨女人,却轻描淡写的说出一番震撼他心灵的话来。
“你这话说的,还颇有几分佛性了。”他喃喃的嘟囔道。
方雨晴却扑哧下笑了:“前些年,我心情不好,真想出家了,可济通法师却说我悟性太差,出家为僧,也注定没什么成就,还说我六根不净,贪恋红尘,从头顶俗到脚后跟,只能在尘世间受苦了。”
“是嘛,这老头还会......”他脱口而出,可话说了一半,又感觉不够尊重,于是连忙改口:“这老人家还会算命呀?”
方雨晴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这不叫算命,是他老人家的神通。”
他连连点头:“对,是神通。”
方雨晴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之中,喃喃的说道:“法师还说我.......”不知道为啥,说了半截,却戛然而止,低着头,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吱声了。
“还说什么了?”他问。
方雨晴轻轻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其实,世间的事,千变万化,法师又不是神仙,不可能尽知尽晓。”
欲言又止,肯定是有故事,只是人家不说,高原也不好没完没了的追问。于是只好将补偿款的事说了。方雨晴听罢,自然是喜出望外,正聊得热火朝天,却听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回头一瞧,原来不知道啥时候,济通法师正笑吟吟的站在了身后。
“师傅,不是让您歇着嘛,怎么又来了。”方雨晴的脸微微红了下,赶紧走过去,依偎在济通身边,济通法师则面带笑容,那神态,更像是个慈爱的老父亲。
“这是你的劳务费。”法师说着,将两张百元钞票递了过来。
方雨晴也不推辞,双手合十,深施一礼,便接了过来。
“早些回去休息吧,车在山门外等着呢。”法师轻声说道,说完,将目光转向高原,又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小伙子,就是那个高原吧?”
方雨晴没想到济通会突然问这么一句,窘迫异常,低着头,跟蚊子叫似的嗯了声。
济通认真的端详着高原,良久,却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把方雨晴和高原都给搞懵了,方雨晴明显更紧张,连忙问道:“师傅,您是看出什么来了吗?”
济通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你的这位朋友是个有大智慧之人,可惜啊......”
高原也有点急了:“可惜什么呢?还敬请大师指点迷津!”
济通微微一笑:“我之前说过,你如今的成就,都是前世的果,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皆为后世的因,这里的前世和后世只是个泛指,也可以理解为昨天和明天,总之,人生就是因果相报,循环往复,众生只需好自为之即可。”
高原在心底琢磨着这句充满人生哲理的话,依稀想明白了些什么,正欲再问,济通却念了句阿弥托佛,便转身离去了。
“难道出家人说话,都是半截半截的吗?”望着那瘦削的背影,他低声嘟囔了句。
一旁的方雨晴神色却有些暗淡,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送他俩回去的,是一台白色面包车,车况极差,颠簸得很,方雨晴本来就有晕车的毛病,再加上劳累,刚走了一半,便面色苍白,身子难受得微微发抖,高原见状,只好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不知道是真有什么效果,还是确实太累了,没多大一会,方雨晴竟然睡着了。
他更加不敢挪动,保持着一个姿势,感觉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走出去一段路,手机突然响了,他赶紧拿出来看了眼,发现是夏凡的来电,于是便接了起来。
“你跑哪儿鬼混去了,从晚上五点开始给你打电话,都是无法接通。”夏凡的大嗓门依旧如故:“赶紧来一趟,有要紧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