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当容隽和谢婉筠一起赶到淮市医院的时候,乔唯一正坐在乔仲兴病床边上,一面给乔仲兴剥橙子,一面讲公司里发生的趣事给乔仲兴听。
乔仲兴脸色虽然不是很好,但是还是听得时不时笑出声来。
容隽和谢婉筠进门时,两个人同时看过来。
乔唯一对上容隽的视线,微微一咬唇之后,又收回了视线。
一见这情形,容隽赶紧上前,一面扶上乔唯一的肩,一面对乔仲兴道:“叔叔,我来迟了。您感觉怎么样?”
“能有什么大事啊,你们俩都赶来了。”乔仲兴叹息了一声,道,“这么远一趟,这不是耽误时间吗?”
“话不是这么说啊姐夫。”谢婉筠说,“你突然进医院,多吓人啊,唯一原本是要去荷兰的,都赶回来了,我们能不来吗?”
“医生怎么说?”容隽又低下头来,看着乔唯一问道。
乔唯一只是不说话。
乔仲兴见状就笑了起来,“唯一,容隽都来了,你怎么还这个样子呢?跟男朋友闹脾气也要有个度嘛,这小性子还使不完了是不是?”
乔唯一这才开口道:“爸爸您不知道,这个人脾气大得很,我那点小性子在他面前算什么啊?”
容隽听了,有些内疚地低下头来,在她肩头蹭了蹭。
乔仲兴又道:“差不多得了啊,别以为爸爸和小姨都在,有人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不许任性。”
“我哪敢指望你们给我撑腰啊?”乔唯一说,“你们哪次不是只会给他撑腰?不跟你们说了,我下楼买东西去!”
说完她就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去。
容隽见状忙道:“叔叔,我先陪她下去,转头再回来。”
“去吧去吧。”乔仲兴无奈地笑着挥了挥手。
“年轻人就是这样……”谢婉筠笑着评价了一句,这才问乔仲兴,“姐夫,没什么大事吧?怎么会突然昏倒啊?”
“没事,就是血压有点高,加上最近应酬多,有点疲惫……”乔仲兴回答。
容隽慢了乔唯一几步走出病房,追出去的时候,乔唯一却已经不见了人。
容隽匆匆追到电梯前,看了一眼电梯所在的楼层,乔唯一不可能已经进了电梯,那她还能去哪里?
容隽看了看旁边的楼梯,推开门,果然就看见了乔唯一僵立在楼梯间的身影。
“老婆……”容隽连忙上前,伸出手来从身后抱住了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我手机坏了我根本就收不到电话。我一收到消息马上就赶过来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他这么问着,却忽然察觉到怀中这具身体隐隐在颤抖。
容隽一僵,低头看她,却见她竟咬着唇在哭!
她竟然哭了!
他们在一起几年,容隽印象之中只看见她哭过一次,就是那年刚知道乔仲兴和林瑶的事时……
可是现在,她竟然又哭了!
他连忙转过她的身体,紧紧将她圈在怀中,低低道:“老婆,到底怎么了?”
乔唯一却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容隽心头瞬间大骇,只能用力紧紧抱住她,轻抚着她的背,下意识地安慰:“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你别太担心了,好不好?”
乔唯一却只是靠着他,控制不住地大哭。
容隽一颗心紧紧揪着,竟是再不敢多问一个字。
她一定是已经撑了很久,可是当着乔仲兴的面,她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一直到此时此刻,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她才终于控制不住地失声痛哭。
容隽只觉得负疚。
他应该早点来的,他应该一开始就陪着她过来,陪她面对这所有的一切。
很久之后,他才终于听到乔唯一颤抖的声音――
“容隽……”
“我在。”
“我爸爸病了……”她哭着说,“医生说,可能是肝癌……”
容隽霎时间如坠冰窟。
……
当天晚上,容隽给外公许承怀打了个电话,随后许承怀那边就安排了肿瘤科的赫赫有名的权威大国手过来,给乔仲兴做了个全面详细的检查。
第二天,检查就有了确切结果――
肝癌,晚期,情况不容乐观。
得知这个结果的瞬间,容隽就控制不住地将乔唯一抱进了怀中。
他怕她会质疑,会激动,会难过得晕过去。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只是微微红了眼眶,而后,便是僵直着,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波动。
容隽却不敢多看她的神情,只是将她按进自己怀中,看向医生道:“即便是晚期,也是还有治疗希望的,是不是?”
医生沉默了片刻,道:“癌细胞目前已经出现了扩散转移的迹象,但我们依然会尽最大的努力。在这方面,也不是没有医学奇迹,主要还是要看患者自己的身体状况……”
容隽和医生聊了很多,乔唯一始终安静地倚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他按着她的头,她也乖巧配合,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和医生谈完之后,医生离开了这间临时办公室,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容隽任由她靠着自己,没有动。
可是乔唯一却很快动了。
她缓缓坐直了身体,伸出手来擦了擦眼睛,随后才低低开口道:“容隽,我暂时不回桐城了,我想陪着爸爸。”
“好。”容隽说。
“我也没法去实习公司上班了。”她说。
“我会去给你处理好。”
“林瑶那边,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她一声?”
“我会去联系她。”
“爸爸的公司里,可能也需要找人帮忙处理一些事情。”
“我可以找人。”容隽说,“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帮忙的,不是吗?”
乔唯一听完,却又低头沉默了许久。
容隽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他并不多说话,只是微微倾身向前,将自己的肩膀放到她面前。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缓缓开口道:“让医生告诉爸爸病情吧……爸爸什么风浪都见过,他不会被打垮的,他一定可以支撑下去的。”
“对。”容隽偏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叔叔是乐观的人,又有我们支持他,他一定可以扛住。”
她似乎有些恍惚,然而很快,她又确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