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摊老板怔了一下,看了看赵雅,心想,这小姑娘还真是说话一针见血啊,看他们几个人的穿着打扮,像是大城市来的人。
“老板,你们这里一开始就是这样管理的吗?”赵雅又问道。
“哪里啊,原来和别的地方也差不多,也乱。”烟摊老板道,“不过后来,辽省钢铁厂人家有意见了,这镇子上,差不多至少百分之六七十的人,都和辽省钢铁厂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很多人就是厂里的职工,镇子上管理混乱,也影响人家职工的生活不是。好像那时候,接连发生两起厂职工和镇政府工作人员起冲突的事件,后来辽省钢铁厂向市里抗议了,市里再派来的干部和辽省钢铁厂协商后,出台的现在的政策。还有,我们这里假货为什么少,就是因为辽省钢铁厂抗议镇里的相关部门不作为,事情都捅到了市里一把手那里,后来,我们这里对假货的打击力度就大了很多。”
方明远笑了笑,这才是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潼宜和平川如今就实行的是类似的政策,辽省钢铁厂不过是照搬了过来。
邓仲又和烟摊老板聊了几句,这才和方明远继续顺着街道前行。
“方少,这些制度,是不是在潼宜早就已经执行了?”邓仲道。
“嗯,苏书记和赵市长,为此费了不少的心血。”方明远道,“他们觉得,像这种收费成本很高、甚至于得不偿失的收费项目,还不如让利于民,这样的话,节省下来的管理费用,还有工作人员的薪水,官民冲突所可能带来的损失,也许政府方面还占便宜了。”
“说的有道理!有道理啊!”邓仲喃喃自语道。
邓仲陷入了沉思,方明远也不多话,只是随着他的脚步,在街道上慢行。
“方少,对于辽省钢铁厂的未来发展方向,你是不是已经有所抉择了?”半晌,邓仲才开口道。
“是的,有一些想法,这一次前来,会和辽省钢铁厂的管理层进行进一步的交流,从而完善和充实我的想法。”方明远道。
邓仲站定了脚步,直视着方明远的双眼道:“那么,方少不介意和我说说大概想法吧?”
“邓书记要是愿意听,我当然欢迎。”方明远笑道。他的收购计划,可是还需要辽省政府的积极配合的。邓仲自己主动地提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邓仲看了看左右,一指街道边的一家小饭店道:“我们到里面说吧。”
方明远和邓仲刚一进店,店主立即满面笑容地迎上前来道:“您这是五位?请里面坐,里面坐。”现在并不是饭点,小饭店里倒是很空。
“拿瓶白酒,要盘炒花生米,要盘煮花生!”邓仲道,“你们随意。”
店主怔了一下,邓仲的秘书已经把他扯到了一边,随手拿出了五百元钱,放到了桌上道:“拿你们店里最好的,不够还有。还有,把店门先关了。耽误你做生意,我们补!不要再让闲杂人等进来。”
店主吓了一跳,连声称是。
酒和花生米上得很快,赵雅给两人倒上了酒,就和陈忠坐到了另一边的桌子上,要了两瓶饮料。邓仲的秘书,则是和店主坐到了另一边。
“说说吧,我也很期待方少有什么大动作的。”邓仲笑道。
“大动作,呵呵,确实是有,但是能不能够将它变成现实,那就要看贵省省政府的决心了。”方明远道,“邓书记可是要有壮士断腕的心理准备,可能要苦几年。”
“如果说确实有成功的前景,苦几年也是值得的。”邓仲道。他也明白,辽省的现状已经到了必须下大决心改革的地步。而方明远不是慈善家,投资是为了盈利,只不过,方家在盈利和对社会回报上分寸一向把握地很好。
“辽省钢铁厂打算升格为集团公司,同时打算在辽省的丰连市兴建第二座钢铁厂。”方明远轻声地道。
邓仲的手不禁微微一颤,轻声地道:“你们打算投资多少?”丰连,与辽源相邻,是辽省的一个重要港口,也是辽省钢铁厂钢铁产品主要的出口港。方家没有选择继续在辽省钢铁厂进行四期工程建设,这令邓仲有些意外。
“投资资金的规模目前还没有确定,因为这要看辽省钢铁集团公司,能够在省内收购多少钢铁厂。”方明远直视着邓仲的双眼道,“如果说收购不成功的话,这个钢铁厂项目就不会落在辽省。”
“你们打算收购其他钢铁厂了?”邓仲有些惊喜地道。辽省是重工业大省,省内钢铁企业林立,不仅仅有国属的大型企业,还有不少的省属企业。这几年来,由于效益不佳,有不少钢铁企业都提出来,希望能够象秦西省那样,将部分钢铁企业和辽省钢铁厂合并组建新的钢铁集团公司,从而利用辽省钢铁厂的技术、市场渠道来实现扭亏为盈。只是辽省钢铁厂从来都没这个意向。
“百分百股权收购!而且不会承担原企业的债务,也不保证工人的全留用,退休人员由政府负责。”方明远的下一句话,又令邓仲的热情熄灭了大半。
“方少,这个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邓仲连连摇头道,“省里,根本就不能够同意。”方家简直是把包袱全丢给了政府,这样的话,省政府的那些官员们怎么能同意,而且,这样也会有国有资产流失的可能。
“苛刻?”方明远笑了起来,“据我所知,贵省的不少钢铁厂,目前已经差不多是资不抵债,而且,厂子人员明显超出了正常的需要,一个人的活要四个人甚至五个人干。而且很多厂子,在职职工还没有退休职工人多,如果说我们把厂子买下来,还要负担它的债务,还要管退休工人,还要把所有的工人都留用。那我们还不如从新建设新厂,然后正常招工好了。”
邓仲沉默不语。方明远说得一点都不错,比如说辽省境内的宝生钢铁公司,那也是建厂足有三十余年的老厂了,现有职工七万八千余人,而从事钢铁主业的不足两万人,还要养活着近十万人的退休职工。每年,光是退休职工的养老金,就是一个庞大的数目!
而宝生钢铁公司,钢铁的年产量不过五百万吨,有职工七万八千余人,而辽省钢铁厂,钢铁年产量达到了一千四百万吨,却只有职工六千八百余人,只是宝生钢铁厂的零头。要方家将工厂买下,并且工人留用,确实是强人所难了。方家是要收购工厂,而不是买包袱。
“而且,国家不是要实施社会保障制度,养老金要社会化,我们所招聘的新工人未来的养老金也不由工厂再来承担。这样一比的话,邓书记如果是我的话,如何选择?”方明远道,“至于那些假、大、空的口号,邓书记就不用说了。”
邓仲的脸颊微烫,确实,如果说他站在方明远的角度上,他也会宁可选择重新招聘工人,也不会收购工厂来接收如此大的负担。
“再说了,这些钢铁厂的退休工人们的养老金,当初不是已经在利润中被国家收走了,如今他们老了,需要有人抚养了,国家却要把包袱丢给新来的投资人,这也是不符合道理的吧?”方明远道,“我们方家当初没有享受那份权利,自然现在也不会承担这份义务。否则的话,是对我们自己,对我方家产业中工作的其他人的不负责任。”
“可是省里目前确实是很困难,财政支出上年年都是赤字,养老金的缺口很大。”邓仲苦恼地道,“如果说,把这些工人和退体职工全部都推向社会,会造成社会的极大动荡。这是我们谁也负不起的责任。”
“所以,我才说,要看邓书记有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方明远吃了粒花生道,“是要一时的痛苦,还是要一世的痛苦。反正这只是一个早晚的问题。我方家不是所有的工人都不要,而是达不到我们标准的工人不要,我们的企业里,不养活闲人。四五个人干一个人的活,这种事情,不可能有!再说了,我们虽然不承担债务,但是我们也是拿出真金白银来,根据企业的价值来购买的,它值多少钱,我们拿多少钱。而且,我们只需要钢铁厂,其他的副业公司,完全可以进行重组。”
“可是如果说依照你们的标准,这还能留下的工人就太少了。”邓仲道,“能不能再多接收一部分?”要是这样的话,那些副业公司,倒是也可以收纳一部分的职工。
“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够确定新厂投资规模的重要原因。我们打算,收购的企业,那些符合标准的工人,愿意来丰连的,可以到丰连的新钢铁厂工作,不愿意来的,才会留在原厂。所以,具体能够留下多少工人,要看这些工人自已的素质。他们要是有本事,我就全留下也愿意,他们要是没有本事,那我只能说抱歉了,要么一个不留,要么我放弃收购这个厂。”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