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通了安澜的电话,她在电话那边向我问道:“今天是你去北京的第二天了,感觉还好吗?”
她的声音是如此的亲切温柔,好像就像一针肾上腺素,将我这垃圾情绪一哄而散。
“还行,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就是这医院的药水味难闻。”
“没事的时候下楼去活动活动吧,别一直待在病房里,那样也会影响心情的。
我“嗯”了一声,说道:“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已经被印象了,特别糟糕。”
“你个人呀,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放宽心,会没事的。”
“安澜,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手术是成功了,可后续化疗很不成功医生给我宣判了死刑,那种感觉特别真实,我感觉马上我就要死了可是在梦里,我娶了一个身体同样有缺陷的女人做妻子,我们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一生,我们连孩子都没有要你说,如果这个梦境在现实中发生了,那算是一个好的结果,还是一个不好的结果?”
当我说完后,安澜突然沉默了。
过了许久后,她才回道:“不好在我眼里,你并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男人。”
“所以,我现在特别紧张!可是紧张有什么用呢?我的命运早就交到医生手上了,如果真的像我梦里那样了,就当是命运给我的报应吧。”
“怎么这么说?你怎么这么消极呢?”
“没有消极,我这一辈子也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做的堂堂正正,我做过坏事,也动过不好的念头我只能这么想了,这样心理会容易接受一点。”
这些话听上去很啰嗦,但恰恰是紧张的表现。
安澜这么敏锐的女人,当然能感觉得到,所以她陷入到了沉默中。
而我就在她的沉默中沉默,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极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安澜终于开了口,她轻声对我说道:“陈丰,如果现实真的就像你的梦里一样那我依然要嫁给你,那时候我们退出商场,带上小满,回到你的老家,平平淡淡的过一生。”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上,我此刻听到的一切,比梦更像梦!
不,这就是梦,我以为是梦的那个梦,才是现实!
可是,电话里安澜的声音却又是那么的真实。
对我来说,能够遇到安澜这样的女子,真的是我的荣幸,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喉结在快速地蠕动着
好像过了很久,我才终于开口对她说道:“可是我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你不后悔吗?”
“那我问你,如果我是这样,你会后悔吗?”
“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反问,我那个时候,我可能会拖累你的。”
“无怨无悔!”
当安澜说出这四个字后,我的眼眶顿时就湿润了,两行热泪从我的眼睛里掉了下来
即便是现在,我也还没有记起和她之前的往事,可是她对我真的就如同自己的生命一样。
甚至我不需要再去记起以前的事,如此就好。
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忽然对她问道:“安澜,我好想你,特别是现在,我想抱一抱你。”
“我现在可以坐飞机来北京。”
虽然我很希望她能来,哪怕就坐在我的病床旁让我看看也好。
可是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理智,因为公司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她,我不能因为个人的心理安慰,去影响她以及整个集团的正常运行。
我终于还是对她说道:“别,我还是希望等我手术过后,醒来的那一刻能看见你和小满。”
“好,我答应你。”
“安澜。”我又向她喊了一声。
“嗯。”她轻轻应道。
“我有一个问题,特别想问你。”
“你说。”
“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我就是想问你,咱们之前是如何在一起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肯定不是因为某一件事,而是长期相处之后的喜欢。”
“那你喜欢我什么?”
安澜突然又笑了笑,说道:“你的人品,还有你对待事情的态度,包括你的为人处世,还有对爱情的奋不顾身更幸运的是,我就是那个让你奋不顾身的女人”
“于是,我沉沦了。我暗暗告诉自己:这一辈子,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在你落难的时候,我也要像你对我那样奋不顾身。”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转眼,这已经是我们认识的第三年,身边的很多人和事情都变了,但是唯独这个想法从来没有在我心里变过,所以我是理性的”
“陈丰,如果你的人生真的就如同你的梦一样,那我也心甘情愿跟着你,去哪儿都好!”
安澜几乎没有停顿,说完了这一大段的话。
而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的话,而是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北京又下雨了,那些雨水飘在窗户上,形成了一颗颗的小水珠,接着又汇聚到一起,继而从窗户上滑落而下,如此反复着
于是,在那一瞬间,我心动了,心动的一瞬间又无比清醒。
我笑了笑,终于开口对安澜说道:“你这么说,好像是我给自己买了一份保险,如果我的病能治好,我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可如果没有医好,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我依然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我这么说就是希望你能这么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我停顿了一下,又苦笑一声说,“可为什么听上去却感觉那么心酸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想法比我想象中成熟,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不要怕自己成为我的负担。”
我先“嗯”了一声,然后又说道:“这和成熟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我只是觉得一个男人如果失去了担当的一面,就不配为男人。”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嗯,会的,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因为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结束了安澜的通话,我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当中,这种感觉是安澜刚才带来的。
她的那些话,对我而言,就像是获得了一剂良药,然后一点点治愈了自己的心情。
也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周沫不知道刚才去哪儿了,这才回到病房。
我看向病房门口,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张体检单,多半是去给我取检查报告去了。
但是她没有向我的病床这边走来,将检查报告放在一边后,便去打开了一扇窗户。
我向她喊了一声:“周沫,你刚刚去取体检单子了吗?”
“嗯。”她轻轻应道,我却感觉她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我又向她问道:“什么情况?把检查单子给我看看。”
她不闻所动,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
我便没有再喊她,准备自己去拿过来看看。
见我准备从病床上下来,周沫这才拿起那张检查报告向我走来,我也这才发现她的眼眶竟然是红的。
很明显,她刚才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