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很成功，至少顾燕凤并没有多嘴，罕见的一家人和睦，又有顾庭晏小朋友童言童语，没有拘泥食不言寝不语，十分欢乐。

　　 撤下饭菜，一群人移到花厅，四月的天可不比三月的天，三月的天虽然回暖可还是带着丝丝的凉意，温度起伏不定，身体差的人这段时间是断断续续的生病，四月的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何况距离五月初五也不过几天的功夫。

　　 梧秋院老夫人身体坚朗，坐在上首抱着顾庭晏和儿子孙子孙女闲话家常。

　　 “凤丫头孝顺，每天都来侍奉我。”看着顾燕凤老夫人眸色慈爱，放下顾庭晏对顾燕凤招了招手，道，“凤丫头以后就搬到祖母这里住。”

　　 “也好。”顾复硫看都没看顾燕凤，道，“有柳氏这样的娘在，她的亲事也不好相看。”

　　 “正好有三年孝要守，让她在梧秋院给母亲解闷，也省得跟她娘一样做出不三不四的事。”

　　 被亲生父亲这样诋毁，顾燕凤脸色一白，她低头紧咬贝齿不想露出一丝情绪，顾庭昱眸色微沉，道，“妹妹性子跳跃，怕是会打扰祖母休息。”

　　 “人老了，就是想儿孙满堂环绕膝下。”老夫人让顾燕凤在她旁边坐下，又拉着她的手，笑眯眯道，“你们几个忙得忙，不着家的不着家，读书的读书，就剩老太婆我一个人在这里。”

　　 哪个帝皇不是以孝治天下的？老夫人这话传出去，顾复硫也就算了，在京里他还有什么名声可言，但是对顾复游的影响确实格外的大！

　　 他刚步入仕途，长长的官路他才开始从起跑线出来，要是被御史听到老夫人的话，他这辈子都不用想有大作为了，一个不孝的人，章帝怎么会放心？

　　 齐敏研是书香门第清流世家，怎么会不知道老夫人话里透出的意思，红唇一抿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手被人按住，她回头一看，竟然是顾今夕。

　　 就见顾今夕微微摇头，素来就信任顾今夕的齐敏研只能压下心里的不平，一张俏脸冷冷的。

　　 老夫人明显是要定了顾燕凤，又是拿长辈的款又是用言辞压着这厅里的两个儿子，而且身为亲生父亲的顾复硫已经同意，小叔叔的顾复游也不能说什么。

　　 至于顾庭晏，虽然有些话语权但是在这个全是长辈的厅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顾燕凤笑着说明天就搬进梧秋院陪老夫人。

　　 “二哥。”顾庭昱的心情当真是极差，柳芬最喜欢掐尖可是她对子女的宠爱从来都没有弄虚作假过，顾庭昱心冷柳芬的所作所为但是从没有否认过这个母亲。

　　 柳氏在牢里的话句句在耳，可是现在顾燕凤依旧进了梧秋院，而他无能为力。

　　 弯月挂在空中，顾今夕看着坐在院子里喝酒的顾庭昱，轻声道，“祖母的决定，二叔也同意，你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

　　 她是被洗砚叫醒的，眼看启明星就要升起了，可是顾庭昱却是喝了一晚上的酒，而且不停歇，明明已经醉得不轻了偏生清醒得很，洗砚和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怎么劝都不行，最后洗砚直奔千嶂里。

　　 “阿夕，你说我这个哥哥做得够无能！”地上酒坛子一个又一个，有倒着有竖着，满院子的酒气着实是难闻。

　　 “二哥已经尽力了。”的确是尽力了，少年如他不及弱冠，本该是享受书海世界，等待着三年一次的科举到来，现在却如老父一样操心妹妹的婚事，但是又不能直接说出来担心会伤了妹妹的闺誉。

　　 “马上就要五月了。”顾庭昱自己都不记得喝了多少酒，现在说话嘴巴里都带着浓郁的酒气，顾今夕对这样的事早就淡定了，反正当年她也没少干这种事，喝得烂醉如泥，和她的兵们。

　　 “尽力有什么用！”喝得多了，顾庭昱也有些大舌头，他把酒杯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让在暗中偷偷看着的丫鬟仆役们缩了缩脖子，他们从来都没有看过自家温润的主子竟然会发这样大的脾气。

　　 “二哥。”看着顾庭昱，顾今夕忍不住叹气道，“这个选择是大姐姐自己做的，和你没有关系。”

　　 “我啊。”顾庭昱看着满目绿色，又似分分合合变成好多，他踉跄几步差点摔倒，顾今夕没有去扶她只是看着顾庭昱，他需要发泄。

　　 这个性情纯良的兄长，竟是让她升起了一丝保护的欲望。

　　 “真是无能！”

　　 “五月娘就要被斩首，凤儿还没有夫家，三年守孝后快要十九，那时候谁还会要她？”

　　 爹不疼宠，娘又有这样的事，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顾庭昱可以用科举证明自己的潜力，但是顾燕凤又拿什么来证明自己？

　　 在这个及笄就等于告诉大家你们可以来提亲的时代，十八九岁将要步入老姑娘的年纪，谁会愿意娶？

　　 顾庭昱担心不已，这么多个月积压在心头所有的压力被顾复硫的几句不负责任又难听的话激出了无力感。

　　 所有人都说他满腹经纶日后也是状元之才，可是现在，他连妹妹都保不住。

　　 “日后二哥在朝中行走，不论大姐姐嫁给谁你都是她的仪仗。”

　　 对于顾燕凤，顾今夕认为自己没对她下手已经是顾念着血脉之情，还有顾庭昱在其中调解，只要别犯到她手上她都可以当做没看见。

　　 顾庭昱看着清冷的弯月，月光衬得他越发的冷漠，他走了几步全是酒坛子碰撞发出的声音，“日后……”

　　 话未尽，顾庭昱直直的往后面倒去，顾今夕无奈的叹了口气身形一动就扶住了顾庭昱，道，“过来扶你家公子进屋休息。”

　　 顾庭昱醉酒之后很安静，顾今夕在外面等着鲤鲮院的丫鬟婆子把顾庭昱收拾干净之后出来回信他已经睡着了这才安心的离开。

　　 这个时候，天已经有了朦胧的白，有一丝微妙的橙红色在天际晕染着。

　　 “二叔出去了？”

　　 顾今夕在鲤鲮院中劝顾庭昱，清风明月一直在外面守着，看到她从鲤鲮院出来清风立刻把披风给顾今夕披上。

　　 “半夜出去的，不过二爷似乎找小姐有事。”

　　 站在原地顾今夕不动，似乎也没有听到明月的话，她回首看了眼鲤鲮院。

　　 “他会来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