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凌晓早晨六点就起来了，还亲手给方北辰做了早餐，

　　 她这一举动，不仅让佣人们吓了一大跳，连一向淡定自若的方北辰都笑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我们家的小公主居然起这么早，还做了这么棒的早餐？”

　　 因为是在家里，方北辰穿的很随意，一件深蓝色的厚毛衣，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

　　 他的身材很高大，双腿修长，只是身形消瘦了不少。

　　 “北辰哥哥，你起来了！”还穿着围裙的凌晓打着呵欠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晓晓，好像这十几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起这么早，你小时候念书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积极过，是今天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吗？”也难怪方北辰会这么问，毕竟她才从国外回来，真是倒时差的时候，应该睡得天昏地暗才对，当然，更加让他不解的是，她起早不说，还做了早餐！

　　 凌晓怔了怔，此时的她由于睡眠不足，大脑运转的速度非常缓慢，头发也只是很随意的扎了个马尾，平常那张生机勃勃的脸也显得有些焉焉的，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漂亮的。

　　 “我昨晚梦到我爸爸和方爸爸了，我想去看看他们，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昨晚的凌晓入睡的十分顺利，上床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

　　 然后就开始做梦，

　　 梦里，她穿过了一条黑黢黢的，冗长的隧道，

　　 然后，时空切回到了十岁那年的画面，

　　 很奇特，当年她并不在案发现场，那个案件发生后，她最早见到凌正然是在医院里，

　　 但是梦里，

　　 她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对着方国开枪，

　　 砰！砰！砰！

　　 子弹的声音响了好久，然后就是血，好多好多的鲜血，

　　 她很害怕，很害怕，

　　 然后她听到凌正然虚弱的喊她，“晓晓..过来..。别怕。”

　　 凌晓想要快点到爸爸身边去，可是这时发现脚上千斤般的重，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她又恐惧，又着急，

　　 只能一直哭，一直哭，

　　 梦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方国那张大义凛然的脸上，他的眼睛是睁着的，死不瞑目。

　　 而凌正然则是有气无力的呼唤着她，“晓晓..。。晓晓..。。”

　　 梦醒之后，虽然是冬天，凌晓还是发现自己吓出了一身汗，于是睡意全无，

　　 起床洗了个澡，反正没事，干脆就做起了早餐。

　　 那个梦画面感太强，以至于停留在凌晓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好，我陪你去，怎么啦？是不是我爸在梦里吓到你了？”方北辰看着凌晓有些惨白的小脸，猜想着估计她是做噩梦了，而且被吓的不轻。

　　 “什么你爸爸，方爸爸也是我爸爸好吗？他才不会吓唬我，他是人民警察，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凌晓其实没有见过方国，不过他的葬礼，作为凌家代表，她是参加了的，

　　 那天来了很多的人，有政界的，商界的，不过最多的是许多的普通百姓，

　　 方国不仅清廉，而且破案效率极高，不管是再小的案子，他都不会马虎，所以在群众的心中威望极高，只是没想到，人说没就没了。

　　 那天凌晓紧紧的跟在了方北辰的身后，彼时，她还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却出奇的懂事，和方北辰一起为方国披麻戴孝，

　　 当时，她知道是这位死去的伯伯救了她的爸爸，虽然方北辰全程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但是凌晓却是能感受到他浓浓的悲伤。

　　 夜晚，她执意同他一起守灵，她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手，稚声稚气的说道，“你别难过了，我陪着你。”

　　 那一天，对于方北辰来说，是极度灰暗的，而那个十岁的小女孩，却给了他一丝光亮，

　　 让他在后来的人生道路上，不至于那么的绝望。

　　 “你也坐下来吃早餐，吃完我们就去，说起来，你也好几年没去看看他们了。”方北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有些晃神的，不知是回忆起了过往，还是想象到了未来，不管是哪一种，都带着一抹悲戚的色彩。

　　 凌晓也坐了下来，似乎胃口不是很好，只喝了几口白粥，

　　 方北辰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两个人吃完早餐后就都上楼换衣服去了，方北辰穿了一身黑，黑色的大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皮鞋。

　　 而凌晓相反，她穿的一身白，一条冬款的白色长裙，外面还套了一件白色的短款羽绒服，显得一张小脸更加没有血色了。

　　 他们先将车开到花店里买了两束白菊，还有一束康乃馨，凌晓说，她妈妈应该喜欢鲜艳的颜色，方北辰点了点头。

　　 这一路，气氛是有些压抑和沉重的，车停下来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但是双方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这个地方，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个伤心地。

　　 墓地里埋葬的，不止是方国和凌正然的躯体，更是方北辰的青年时光，凌晓的童年时光。

　　 都说人不能决定的是生死，其实命运又何尝不是呢？

　　 凌晓轻轻地挽着方北辰，冲着他笑了笑，她是在给他打气，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每一次，踏进这个地方，都让她感觉到窒息。

　　 这是她想来又不敢来的地方，想来是因为她的父母都在这里，这里会让她觉得亲切，

　　 而不敢却是因为，来到这里，会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那是一种生命最大的缺失，她的至亲，她再也见不到了。

　　 “晓晓，没事的。”方北辰拍了拍她的手，轻言细语的安慰着她，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又在怕些什么，他全部都知道。

　　 因为他懂，他懂她所有的悲伤。

　　 冬天是万物萧条的季节，仿佛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大街上如是，墓地亦如是。

　　 这里是S市最贵的墓地，应凌正然生前的要求，他和凌晓的母亲葬在一起，

　　 算是死后同穴了。

　　 不远处葬着方国，墓碑上他的照片还是十几年前的模样，充满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