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北浔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大声的质问,时晴无话可说,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肩胛骨像是要被他的大掌捏碎一样,时晴咬着牙,用那一股痛意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继续苍白着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厉北浔冷笑,掩住了自己眸底的受伤:时晴,你怎么不去考表演?凭你的眼技,好几个影后都拿下来了,用不用我捧你?娱乐圈一姐的位置非你莫属!可惜我两个孩子年纪太小,对于你这样的虚情假意,他们居然当真了,你说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连小孩都骗,如果他们知道你的真面目,你觉得他们还会接受你吗?厉北浔的话就像是锋利无比的手术刀,一层一层的凌迟着她。他说别的话,时晴都能够忍受,但是他拿孩子说话,时晴完全就受不了了。打开他的手,时晴红着眼。泪水,在眼中迅速凝聚。她努力地撑着眼眸,不让水雾凝结成滴滚落出来,咬牙:论其虚情假意,我要是能够到影后,你就是无敌的王。别以为我不知道,六年前的人就是你!你说我对两个孩子虚情假意,你给过我机会吗?六年前,你不顾我的感受,强行霸占了我的身子,让我生下他们,然后又残忍的将我们分开!你知不知道你毁掉了我的青春年华,毁掉了我的一切,你现在踩着我残存下来的身体残片,居高临下的鄙视我,有什么资格那么说我?!那些沉埋在心底深处的伤口,本以为已经结痂,再也不会痛,但是现在血淋淋把它们撕开以后,那些伤口反而像是又加上了一层盐,痛得浑身的神经都剧烈的颤抖起来。时晴说完以后,感觉全世界的雨都向她泼来,她是想带着两个孩子,这样的做法是有些卑鄙,这又是谁的错呢?难道是她的错?!她何其无辜,两个孩子,又何错之有?!厉北浔浑身一震:……胸中像是翻滚着汹涌的巨浪。整个人,完全僵住了。她,知道了。到底是谁?谁告诉她的!厉劲?他让厉劲去做的亲子鉴定。不会,厉劲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出卖自己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变得不正常的?对,在老宅开始。当时她二话不说就离开了,说的是加班,但凭借她对自己的依赖和识大体的性格,就算各市公司要倒闭了,她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离开。一定是他听到了自己和老夫人在书房里的谈话!时晴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厉北浔!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天生就有一种无人超越的优越感?你们有权有势,权柄通天,然后就可以把别人的人生当成牺牲品,想踩在脚下,就踩在脚下?!不!不是这样的!六年前的情况,当时刚刚才崛起的他也是无能为力。家族的形势,老夫人的逼迫,他有太多太多的不得已!他也很不爽,但是从没想过去伤害任何人,也一直以为那个女人是自愿的……特别是她,时晴。厉北浔想解释,但是根本无从辩解。他,的确伤害了她。时晴越说越激动,那些憋在心里面的委屈,不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眼泪,终于决堤!厉北浔,你怎么不说话?我说的哪一句是污蔑你的?刚才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讨伐我吗?那我们来算一算这笔账,到底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时晴脑袋疼的厉害,真相再次血淋淋地剥裂了她这些日子以来以为已经得到的所有幸福,有本事你告诉我,告诉我不是你!……厉北浔全身僵硬,全身的每一寸神经都在痛,在叫嚣,在折磨他!否认的话,他说不出口!内疚,难过,痛恨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在席卷他!她现在落下的每一滴眼泪,都像是一滴滴的硫酸,落在了他的心底,烫出了一个个的黑洞。你说话啊,说啊!时晴撕心裂肺地尖叫,伤痛,仇恨,所有的不堪,已经把她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在废墟上重建起来的世界,再次坍塌了……这次的痛,比上次还要重百倍千倍!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腰!所有的过往缠绵,都变成了残忍,如一把火,把她烧成灰烬……她摇摇欲坠,整个人像一片风中的落叶,虚浮无力地飘荡着。厉北浔担心她就此跌倒,往前一步想要扶住她,时晴直接扬手,拂开了他的手臂!终于,不用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任何恨意了!不想再伪装了!可是,她的心,好痛,好痛……呼吸,已经不能再继续了……视线,却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用仇恨把他撕裂,让他还回自己六年的时光,以及所有的不堪!手,被打偏到了一边。厉北浔的心无限下沉,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以为这件事会被永远地瞒住,他可以给她全世界的宠溺,哪怕要他的命,他也不会眨眼,甚至会亲手给她递刀……可真相,永远都瞒不过应该知道它的人。这一天……还是来了。看着她此刻的模样,他觉得比要他的命还要难受……时晴仰起头,对他轻轻地扯了扯嘴角,眼泪却混着寒光,从她的眼角滚落出来……不能否认是吗?因为否认不了,对吗?她冰封了六年的心扉,因为他才再次打开,再次学着去喜欢,去接受,去信任……去爱!她爱他!真的很爱,很爱!可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识到的爱,她宁愿它不存在!你听我说……我知道……我应该早一点和你说,厉北浔怕极了她眼里此刻绵延的冷和恨!明明她还在自己面前,他却以一种可以见到的速度在迅速地失去她!他不能忍!我应该早一点和你说的,可是,我真的――这么说,你承认了?亲口,承认了?对吧?她的声音好轻,好轻。就像不小心坠到他眼前的泡泡,下一瞬,就会破裂……她哽咽着,视线,也渐渐地再次模糊……厉北浔痛得已经无法再顺畅地呼吸,伸手又去抱她。这一次,时晴没有再强硬地打开他了。如同一片再也无力支撑的叶,她落入了他的怀里……?然后听到了他温柔的,发抖的,却无比残忍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是的,是我。但是我――后面的话,时晴一个字也听不到了!轰!她像是被人按进了一个巨大的水银池里!耳朵里,眼睛里,鼻口里……都被封闭了!心,被一寸一寸地冻僵。坠入寒冰地狱……再也得不到救赎……她真的好蠢,好笨……如果是在爱上他之前就发现这一切,该有多好?那样,她对他就只会有恨……不会像现在这样,快要死掉……艰涩地张了张唇,想要再说什么,竟然一下子眼前一黑,身体软软的朝地面倒了下去。时晴!厉北浔打横把她抱起来,迅速地冲出了书房外:医生!老高!披着衣服的老高从房间里跑出来:"少爷,我在!"快叫医生,她晕倒了。老高:……到底怎么弄的?他觉得最近少爷和时小姐的气氛不对,这才让时小姐去送咖啡的,怎么送了一下咖啡就把人给送晕了?见老高还愣在那里,厉北浔嘶吼:快去!!哦,好好好!................卧室里。时晴整个人晕乎乎的,仿佛感到了手臂上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然后有清冷的液体被推了进来。没过一会儿,混沌的脑子像是拨开见云雾,她皱了皱眉,眼睛缓缓的睁开。醒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戴着黑眼镜的镜框,见她睁开了眼睛,医生的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怎么样?厉北浔清冷的声音响起。医生:她需要卧床静养。静养?时晴虚弱地坐起来:我不想呆在这里。我要离开。这里的每一丝空气,每一寸空间,都让她压抑,伤心……她怎么可能静养得下来?医生忙道:厉爷,要不……您先出去吧?让时小姐好好地休息。厉北浔僵硬地转过身,走向门外。门,关上。厉北浔靠在门板上,望着头顶明晃晃的灯。他不肯离开,但是也不能进去,一道门板,竟成了两个人之前的天堑。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今天的境地,仿佛前几天,他还置身在天堂之中,憧憬着和她结婚,以后带着两孩子好好的过。好日子还真正地到来,生活又瞬间就把他打向了地狱,让他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这到底……是谁的错?是他,是厉家?亦或是,命运?他僵硬地站在冷风呼啸的走廊中,连心都慢慢被寒意所侵蚀,最后,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阴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