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间房镇镇政府办公楼一共四层,镇党委书记和镇长的办公室各居二楼西、东两端,这种格局有些打破常规,因为在梅山,房屋建筑一般以东为贵,日出东方、紫气东来,一个家庭中父母老人住的房间必然是在东厢房,以示尊敬,而镇书记是镇里的一把手,本来应该占据东边屋子,可是事实上却落于西屋,党委办公室的主任焦一恩在冯喆到了半间房的第一天就解释说:“书记你的办公室按说应该在东边屋子,但是咱们镇还有一个说法,就是先左后右,从整个楼的坐落方向看,西为左,男左女右,因此,这个传统就被保留下来了。”
焦一恩的话是这样说的,其实冯喆知道情况并不是如此,后来刘奋斗给冯喆吐露,这座办公楼始建于陈飞青在半间房当书记那会,在落成入住的时候,陈飞青专门的请阴阳先生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在二楼左侧这个屋子里工作,不日就能高升,前程似海。
陈飞青后来果然荣升到了县里,结果轮到了刘依然当书记,刘依然接了陈飞青的班承前继后的,也觉得在西边屋好过东房,可是没想到陈飞青出了事,刘依然也被抓了起来,这是一种或然或者是宿命,冯喆心说自己又遇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半卦子算命先生,不过这个同行不坑陈飞青和刘依然,自己怎么能重回半间房当书记,这又是辩证法的胜利。
冯喆自己做过办公室副主任,知道焦一恩这个差事其实很不好干,如果那会不是裘樟清青睐自己,县委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能让人七窍冒烟还不知道对着谁发火,焦一恩是基层办公室主任,职务上还比不得自己在县委那会,他夹在书记和镇长之间是有顾虑的,冯喆来了,总不能让杨树明从东边搬出来,而镇政府一共就是这么几层。冯喆要是不想住在刘依然和陈飞青曾经住过的房间里,那就没法安排,没法安排不能让冯喆满意,焦一恩这个镇政府管家就失职了。起码在今后会让冯喆产生想法,冯喆作为书记初来乍到,有心和大家搞好关系,当时就半开玩笑的说:“这地方不错,我以前在司法所那会是在一楼工作。后来去了水利站,结果上升到了四楼,一下一上的,算是上上下下的享受,搞得我头昏眼花的,这会迂回到了中间,就消停一下,我得谢谢焦主任的关怀。”
冯喆一说,跟在身后的人都呵呵一笑,焦一恩心里顿时觉得这个老板比刘依然好伺候多了。大家就要跟着冯喆进门,冯喆却站住了,指着门牌说:“这个似乎不对。”
刘奋斗焦一恩一些人都莫名其妙,焦一恩说:“书记,这门牌新做的,以前是塑料,这会换成了喷漆的,要不,是这字不好?”
冯喆摇头笑说:“那倒不是,你看。这左手挨着的房间是二零五,右手是二零九,中间的数字哪里去了?”
刘一彪说:“冯书记,这个我知道。这房间门按照顺序其实应该是二零七,大家都觉得七没有六和八好,六六大顺八八发发嘛,所以这个屋子门牌用过二零六,二零八,所以二零七就没了。整个一层的牌子号码全都改了。”
冯喆笑笑说:“还是用二零七吧,顺乎自然嘛。”
冯喆一说,刘一彪就笑:“还是冯书记水平高。”
冯喆笑笑说:“我的水平也就是飞机上挂水壶的模样。”
飞机上挂水壶就是高水平,冯喆的调侃让众人又是一笑,焦一恩点头:“好,我立即就去办。”
后来,焦一恩到了做门牌的人那里,那个做牌匾的师傅感叹着说:“主任,你跟了几个书记,还是这个新来的水平高。”
焦一恩说:“是,冯书记也说自己是飞机上挂水壶了。”
这人笑笑说:“冯书记那是诙谐幽默,他这个七比顺呀发的那些高明,你没想过那个成语?”
“什么成语?”
“呵呵,我说了,今后咱们镇上出牌匾搞宣传,你可得照顾一下。”
焦一恩笑了:“好,你说。”
“二零七,七上八下,六和八都没搞成,就剩下七了。”
焦一恩听了本来要笑的,可是想想真是有道理,于是往后对冯喆就格外的上心起来。
房子还是那间房,可是里面的办公用品全部换了新的,冯喆对里面的一切布置都不怎么在意,知道焦一恩这些人都是用了心的,自己再挑三拣四的没有丝毫意义,还让大家觉得自己难以伺候,唯独就是屋里没有绿色植物,就让焦一恩搞了两盆放在房间里,算是向裘樟清看齐。
党政班子换届选举的问题顺利过关,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怎么发展经济,不过怎么发展,从哪里入手,这就是一个新的课题,冯喆觉得自己并不比陈飞青或者刘依然聪明多少,自己能想到的,人家早就已经想过并且付诸实施了,胡红伟发现金矿的事情是一个奇兵,一旦抖露出来半间房不用再考虑其他事项也能迅速招揽到各种投资和各方眼神的关注,但是这时候冯喆并不想揭露出来,他要留待合适的时机才挑明,一者让胡红伟多搞点金子,二来,趁这机会他可以将半间房镇的情况摸个底。
数据总是枯燥的,在办公室里呆着能看到的总是书面上的材料,好在半间房各个村子冯喆之前写大字宣传水利条例那会就熟悉,如今带着镇里各部门领导下乡视察,遇到的都是高接远送,这样一个村一个村一个机关一个机关的熟悉下来,一个月就过去了。
三月最末的一天,冯喆在半间房镇最偏远的跃马村走访,这个村溪流涓涓山峰高耸,因为天气温度逐渐升高,村支书李翔宇带着冯喆在村里的山林间转悠着,倒是有一种鸟鸣山更幽的感觉,在翻山涉水间,冯喆懵然看到远处山涧下开着一簇黑色的花朵,指着问李翔宇那是什么花?
李翔宇一看说:“百合,野百合。”
随行的刘一彪和李翔宇很熟悉,嘴里骂道:“胡毬说,百合花我没见过?哪有黑色的?”
李翔宇嘿嘿笑着也不答话,冯喆说:“那过去看看。”
望山跑死马,看着距离很近,可是路况实在不好走,几人到了山涧这边,只见湍急的溪水那边果然盛开着几簇黑色的百合花,刘一彪纳闷了:“还真是百合,真是少见。”
百合花素有百事合意,圣洁吉祥的寓意,冯喆心里一动,说既然无主,就移植带回镇里,李翔宇听了就叫人拿铁锹和塑料袋来,冯喆亲自过去挖了根,小心翼翼的包好,几个人给抬了回去。
回到镇里,刘一彪已经让人准备了花盆,又将花重新培土夯实,正巧三盆,到了下午,冯喆先给李玉打了电话,知道裘樟清已经回到县宾馆休息,就载着两盆黑色的百合花去了县宾馆。
裘樟清果然是爱花的,一见黑色的百合花就满是诧异:“我见过黑牡丹黑蔷薇黑玫瑰,还就是没见过黑色的百合,这真是稀有品种了,小冯,你从哪里购买的,值不少钱吧?”
“书记,这是我下乡到跃马村一个山崖下发现的,也觉得少见,挖了带来让书记鉴赏。”
李玉听着冯喆的话心里说这个冯喆真是聪明,送礼送的和别人也不一样,别出心裁,女人爱花,裘樟清是女人,自然不能例外,黑色百合少见,真是物以稀为贵,再说这花是冯喆“下乡”在一个“山崖”下发现的,既然下乡,就是去工作了,能从山崖下亲子挖出花来,必然费了不少周折,工作的时候还不忘裘樟清,这份心意已经超过了花的价值。
李玉出去了,裘樟清看着黑百合问:“这一段怎么样?”
“还是在熟悉情况,希望能尽快的进入角色,生恐辜负了书记的期望。”
裘樟清笑了:“换届选举你们镇上做的就很好嘛,我还担心你去了就大刀阔斧呢,心急吃不了热包子,这个道理你知道,这一段半间房一切都井井有条,这就是成绩,县委都看在眼里,毕竟稳定压倒一切。”
“是,书记,我不能给你丢脸。”
裘樟清一听就笑了:“下午吃饭没有?没有,那好,一会陪我吃。”
一会吃着饭,冯喆瞅着机会说:“书记,关于金矿脉的问题,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觉得还是等我将镇上情况了解差不多了再说,半间房这几年一直存在财政赤字,不能光想着金矿,那一旦发掘势必造成一种倾斜,不利于长远发展。”
冯喆说着话,起身为裘樟清盛了一碗汤,裘樟清等他坐下说:“县委将你安排下去,你自己拿好主意,怎么做无妨,我只看结果。”
裘樟清说的这个结果就是年底各项指标完成的情况,冯喆听了心里了然。
一顿饭吃完,已经华灯初上,冯喆陪着裘樟清又聊了一会,裘樟清说:“这花你带走一盆,我怕我养不活,你那里留一盆,还能留一个念想。”
从裘樟清屋里出来,李玉送冯喆出去,两人到了电梯里,冯喆问李玉这一段怎么样,李玉回答说:“心中所有,语中所无。”
冯喆听了点头说:“我早知道你不同凡响的。”
李玉正想说话,电梯门开了,李玉沉默着将冯喆送了出去,看着冯喆将车子开走,才慢慢的回去了。
原本带来了两盆花,这会只送出一盆,冯喆跟前还有两盆,车开半路上,冯喆接到了柴可静的电话,说她要到梅山来看冯喆。
冯喆听柴可静的语气,似乎心情很不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