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喆和焦一恩到了镇上卫生院,大院里外站了几个中心小学的学生还有两个村民,两人衣服都湿了大半截。
孩子们不认识冯喆,叽叽喳喳的在玩,但是那两个家长一见冯喆和焦一恩,似乎想过来搭讪,又踌躇不前,他们闪烁着的眼神内容暴露了内心的想法,冯喆知道,那是一种千百年来农民对于“官”的习惯性敬畏。
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斗,自古以来官与民,穷与富之间就有着泾渭分明的区分,能不和官打交道,就尽量避免,否则你不知道你沾染上的是好运,还是厄运,但无论好运还是厄运,都是民众经历不起的——这个念头在冯喆心头快速的掠过,他径直的朝着那两个家长走了过去,问:“两位大哥,李校长呢?”
一个挽着裤腿的男子迟疑了一下,指着病房说:“还在里面……我们将他送来,一直就没醒……是我打的电话……”
分明是做了好事,可是说话表情却像是做了亏心事。
焦一恩这才知道冯喆来镇卫生院是看镇上学校的副校长李博谷来了,可是李博谷怎么了?怎么就让两个村民送到医院来了?
“书记,我去找一下赵院长?”
不管李博谷怎么来的医院,自己和冯喆既然来了,那先找医生了解病情为好,总不能让冯喆去见医生,而是要医生来面见冯书记。
冯喆和两位村民说着话,了解到两人都是南莫村的人,就代表镇党委感谢两人见义勇为,一会儿又将两人的姓名与联系方式记了下来,和他们握了握手,让他们将院子里的孩子都带走,说不要耽误下午上课。
刚刚热闹的大院立即安静了下来,冯喆看着远处已经披满了绿意的南山,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初自己在山上独处夕阳下的情景……
想了一想,看看四下没人,冯喆就到了大门外,站到一颗桐树下给高志邦打电话:“老大,吃饭呢?好啊,回头我请你……呵呵……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
焦一恩带着镇卫生院的赵院长和两个值班的人出来,大院里却不见冯喆的人,焦一恩往外走了几步,冯喆正打着电话往院子里进:“……好,你不用急,我来安排……裘书记还在开会?……好,我明白,你别担心,再见。”
裘书记?冯喆是给李玉打电话?
“冯书记,这位是医院的赵院长。”
站在冯喆面前的是两男一女,两个男的一个四十多,一个二十多,女的也二十来岁,明显是护士,可是那个赵院长却不是四十多岁的男子,而是那个和冯喆年纪差不多的青年。
二十多岁的青年医生,还是院长?
“冯书记你好!”
冯喆与赵院长和那名男大夫握了手,又对女护士点点头,问:“李校长怎么样?我能不能去探视一下?”
“好,冯书记这边请!”
“情况是这样的,十一点二十分钟左右,两个村民将病人,哦,就是李副校长送来就诊,李副校长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致使昏迷,现在我们还在观察……”
镇医院的条件设施很简陋,李博谷头部被包扎的严严实实,还没有清醒,正在打着吊液,问了几句,赵院长和那名医生对李博谷检查的结果含含糊糊,冯喆就说:“家属的意思是将病人转到县医院去,赵院长看怎么样?”
病人家属的意思?其实冯喆的言下之意是这里的条件及医术不行。焦一恩附和冯喆的话很严肃的说:“李校长是我们镇德高望重的老教师,是半间房教育系统的领头人,镇党委、冯书记对李校长的病情高度重视,我建议,立即将李校长送到县医院,做进一步的诊断治疗。”
镇里的书记要让病人转院,医生能说什么不同意见,但是镇上医院的救护车出去了,怎么将李博谷送走?
“冯书记,这会打电话要县医院来救护车,最快也要二十多分钟,我看,就由镇上的车将李校长送到县上?这样节省时间……我叫一下唐经天?”
见冯喆点头同意,焦一恩立即给唐经天打了电话,让派出所派辆警用面包车过来。
唐经天正在喝酒,知道是冯喆要用车,而且是送李玉的父亲,放下酒杯,一边给所里打了电话派车,一边自己开上车就到了镇医院,这时镇卫生院已经准备好,警车到了大院,护士医生和两个警员携手将李博谷抬到了警车上。
焦一恩见冯喆似乎是要随着李博谷一起到县医院,就说:“冯书记,我回镇上准备一下,随后立即就到县里?”
冯喆点头,对唐经天说:“还要麻烦老唐。”
“嘿嘿,我正烦老林那几个家伙缠我,书记要我来,我说是紧急出警,这是求之不得,解脱了。”
冯喆和唐经天坐上车,两辆警车呼啸着往县里奔驰而去,焦一恩坐车让司机赶快回镇上,心说难道冯喆真的和李秘书之间有情感纠葛?要不他急什么?
到了县医院没几分钟,焦一恩跟着就到了,他果然是去镇上取钱了。
办好手续,冯喆让唐经天回去,唐经天却不肯,说好不容易有接近领导的机会,不能就这样错失良机。
唐经天一说,冯喆就笑:“那好,你中午没吃成饭,我和焦主任都没吃,跟你一起来的派出所的同志,都吃过饭了没有?”
派出所连上唐经天,两个司机,两个警员,一共五个人,只有一个吃过饭了,冯喆就说:“这样好不好,医院诊断李校长的病情,需要时间,吃过饭的那个同志在医院里看着,没吃午饭的同志,大家一起去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哪顿不吃都心慌。”
唐经天一听就说好,立即就安排下去,镇医院刚刚随车来了一个护士和派出所的几个人没想到今天能和镇委书记一起就餐,大家都很高兴,那个吃过午饭的警员心里却想自己今天吃饭干嘛吃的那样早?真是没福气!正在胡思乱想,冯喆过来伸手和他一握,说:“贵姓?王?好,王警官,辛苦你了,这边有情况,请和我联系,我把我的号码留给你。”
唐经天本想说有事让他打我电话就成,可是看冯喆已经开始拨打那个王姓警员的手机,就闭了嘴,眼看着那个警员一脸兴奋的模样,心说这冯喆,整个就是人精,这领导做的,让人出力办事还心甘情愿。
冯喆和唐经天焦一恩一共八九个人到医院外面随便找了个饭馆,焦一恩先行一步,进去要了一个包间,看看卫生还行,然后揣摩冯喆的意思,很简单的要了几个菜,对饭店老板说要快,而后等冯喆一行人进来坐好,就说自己点了几个菜,看同志们都吃什么主食?
冯喆不吭声,没人说话,冯喆就说我吃面条,鸡蛋捞面,过瘾能吃饱,还快,因为饿的不行了。
一把手说吃面,唐经天和几个警员都照葫芦画瓢,冯喆见那个女护士欲言又止,就问门口站的服务员:“你们这里还有别的什么主食?有没有米饭?或者有什么特色的给我们介绍一下?”
那服务员见这一伙人中有几个穿警服的,心里没来由的对这些人有些敬畏,就说了还有炒面什么的,想想又加了一句:“我们的米饭不错,珍珠米,好米,有嚼头。”
服务员说着,冯喆就看着那个女护士,女护士坐在两个血气方刚的警员中间,脸红红的对冯喆说:“我不喜欢吃面,米饭就成……谢谢冯书记。”
大家都报了饭,冯喆说:“今天辛苦大家了,因为下午还上班,就不请同志们喝酒了,回头补上。”
这个服务员拿着菜单出去,心说这人是什么书记?和自己差不多大,总不会是公安局的书记?应该不是,那么年轻,那个老公安怎么都听他的?他奶奶的,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当皇帝我敲更,这世道太不公平了!
菜很快上齐,味道还行,众人见冯喆低头呼噜呼噜吃的带劲,都默默消灭自己的食物,真是做到了寝不言食不语。
一会吃好,在大家喝水休息的空隙,冯喆给医院留守的警员打电话,问他是否需要带什么东西,那个警员只说什么都不要,还连连的谢谢冯喆。
焦一恩一听冯喆打电话就出去结账了,这一顿饭花了不到二百块,焦一恩思付一下,让老板给拿了两条黄鹤楼,再拿了一瓶果汁,结了账进去,将两条烟递给唐经天说:“老唐,这是冯书记给同志们抽的。”
唐经天也不客气,对手下说:“还愣什么啊?冯书记给的,两条,你们几个人均分,不能多拿啊!”
这烟也就是十五六块钱一盒,每个人都能分两三盒,众人都笑着谢冯喆和唐经天,贾一恩就将那筒饮料给了女护士。
刚刚回到医院门口,正好碰到镇上分管教育的王茂强和中心小学校长刘福禄赶来了,王茂强问:“冯书记,我一听消息就来了,老李怎么样了?”
“还在观察,刘校长也来了?”
“来了,来晚了,到底怎么个情况?怎么就掉河里了?昏了?没大碍吧?”
冯喆听了站住,很严肃的说:“李校长是抢救落水儿童发生了危险,孩子是没事了,李校长却撞到了河岸边的石头,昏迷了,差点被河水冲跑,被两个过路的村民发现,送到了镇医院抢救。”
王茂强听了心里一愣,怎么冯喆嘴里说的和胡德铨说的不一样呢?
刘校长一听就说:“哎呀!我就说学校前的桥要修,一下雨房河上游的水猛涨,学校前的小河随着暴涨,学生过河就有危险,这真是!你看看!”
一行十几个人到了医院里面,值班大夫说给李博谷做了一系列检查,没发现脑部有什么异常,得继续观察,等病人醒来,再进一步诊断。
“情况就是这样,老唐让所里的同志都回去吧,谢谢大家。王镇长,刘校长,你们看是不是让学区或者学校派个人来陪护一下?”
李博谷唯一的家人就是李玉,李玉又是裘樟清的秘书,李博谷是学校的人,冯喆的安排顺理成章,王茂强听了就看着刘福禄,刘福禄想了想说:“好,冯书记说的是,一来老李是我们学校的人,二来,学校来人照顾他,也熟悉,方便。我这就打电话。”
唐经天带着人离开了,刘福禄安排了学校一个体育老师来县里护理李博谷,冯喆就让王茂强和刘校长回去,等两人离开,他去了洗手间给李玉打了电话,说了李博谷没什么大碍,让她放心,得知李玉和裘樟清今晚会从省里回来,就挂了电话.
“焦主任,你暂时就和苗老师在这里看着,有事及时联系。”
冯喆出了医院,就去了高志邦家里。
焦一恩在医院里看着昏迷不醒的李博谷,心说多大点小事,一个小学副校长而已,就算是冯喆的未来老岳父,也不见得就要这样兴师动众的,还要自己这个党委办主任在医院盯着,冯喆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高志邦从冯喆到了半间房做了书记后在南莫村村头临近房河的地方办了一个预制板加工厂,生意不错,冯喆找到他的时候,高志邦正在预制场的办公室里和几个客户喝酒,屋里的人基本都认识冯喆,一见都站起来打招呼,高志邦笑:“我就说刚刚左眼跳得厉害,原来是贵人盈门,赶紧坐,这瓶酒开了还没倒,就被你赶上了,第一口给你,你说巧不巧?”
冯喆见高志邦喝的脸红脖子粗的,看着屋里的人说:“感情你就是在逮我,这左眼跳灾,右眼才跳财,我看你今天是要破费啦。”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不,我这就破费着呢,不过只要弟兄们高兴,破费就破费。”
高志邦不由分说的就给冯喆倒酒,冯喆说:“一般不喝酒,一般酒不喝,喝酒不一般。一进门就喝酒,得有个说法。”
“什么说法?见了你心里亲,好酒想给你喝,这不算说法?”
冯喆指着高志邦笑:“你搞得像是谈恋爱一样,咱不兴这个,你能有多亲?”
“怎么不兴这个?刘大耳朵都说兄弟如手足,老婆随便找,三条腿的人不好找,两条腿的还不好找?有多亲,比亲还亲。”
“刘大耳朵?你真会联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