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总会有些许真感情。
即便是与那些毫无血缘关系、亦或是素不相识之人,人们也很容易建立起感情,只要我们彼此的心都还仁慈良善。就算是许多十恶不赦的魔头,他们也并非完全如世人所以为的那样,是个毫无情感的冷血无情之辈。许多人,都只不过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
当然,也不排除,江湖上的确有那么一少数人,的确十分冷酷无情,甚至连自己亲人的死活也完全不顾。不过,这样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只有一些心里不健康的变态之徒,才会最终变成这样的人。
鬼一虽然姓鬼,但与鬼道子并沒有血缘无关系。他虽然是鬼一养大,便鬼道子对他们师兄弟一点也不好,动不动就又打又骂,稍不听话,便扬言要取他们性命。起初,鬼道子的义子之中,并非只有他们几个,而是有好几十位师兄弟,与鬼一等人从小受师父鬼道子训练。然而,真正坚持下來,并且长大活到成年的,实际上就只他们几个,从鬼一到鬼五,再加一个骆百空。因此,可以说鬼一等几位师兄弟,全都是十里挑一。他们儿时的那些同伴,绝大部分都是被师父鬼道子虐待致死,还有少数是不听师父的话,直接被鬼道子活活打死。如今的毒兽峡弟子,全都是师父依仗他们几个创教时新收的,地位根本不能跟他们相比。
如此说來,鬼一等诸位师兄弟,对师父鬼道子,仅仅只不过有师徒之名,他们之间却根本沒有多少感情。之所以他们不敢离鬼道子而去,就是因为先前曾有许多同伴逃走,但最终都被鬼道子抓了回來,而且绝大多数最后都被鬼道子处死。惟一一个被鬼道子抓回來,却又沒有被鬼道子处死的弟子,也就是骆百空一人了。一來,骆百空本來已小有成就,创立了自己的门派千虫教,手下还有将近一百名弟子,可以被鬼道子收为己用。如果鬼道子杀了骆百空,必定会引起千虫教弟子的恐慌。他为了收拢千虫教弟子,所以才暂且沒有杀掉骆百空。还有一点,骆百空如今武功不错,一点也不比他身边几位弟子差,也算是个可用之人。而之前,他抓回來的那些弟子,却还都是些可有可无的无能之辈,杀了他们,自己也根本沒有什么损失。骆百空本來武功不错,手下势力也不算小,现在武林大会即将召开,他也正是用人之迹,故而不杀骆百空,也同样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他万万沒有想到,现在他最宠爱的小徒弟鬼血,与他最信任的大徒弟鬼一,竟突然同时來反对他。
毒兽峡创立以來,从來都是鬼道子一人独断专行,惟一一个稍稍有些发言权的人,也就是野兽鬼鬼一了。其他那些弟子,除了每天只会阿谀奉承、逢迎拍马,而对他來言,根本沒有一点真感情。
鬼道子看着鬼一,以及护着鬼一的鬼血,本已经扬起的手,突然又颤抖地放了下來。
“小师弟,你怎么啦,你还小,可千万不要跟大师兄犯错误啊。”鬼二知道师父十分喜欢鬼血,于是便开始劝诫小师弟。
“不,大师兄沒错。”鬼血人小,而且又不太说话,所以只能一口咬定道。
“是啊。小师弟,你还小,有许多事情,你还不太明白。这些不关你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师父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鬼一说着,只一把将鬼血推开道。
鬼血个子小,体重轻,被鬼一一推,便顿时摔倒在师父鬼道子脚下。鬼血还想去护着大师兄,却早被鬼道子右手一把拽住,像抓小鸡一样,只轻轻拎了起來。与此同时,鬼道子左手同时出招,就又是一掌,掌力呼啸而去,就又打在鬼一身上。这一掌,比先前一掌力道更大,只一掌将鬼一击飞到洞口,好半天都沒有动静。
鬼二等众师弟,都以为鬼一已经死了,心中均暗自高兴起來,惟有鬼血一人,却在号啕大哭。此刻,鬼血根本就不是江湖上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恶鬼血童,而根本就是一个十分无助的小孩子。
“师父,接下來我们该怎么办,”鬼二问师父道。
鬼道子听问,似是在沉思着什么,根本沒有回答。
众人又等了片刻,鬼五见大师兄还是沒有动静,于是便认为他已经死了,就对师父开口说道:“师父,要不,徒儿去把大师兄埋了吧。”
啪。
他话刚说完,脸上便重重地挨了一记耳朵,只打得他双眼连冒金星,差一点便歪倒在地。
鬼道子毫不道理地给了鬼五一耳光,但还是沒有说话,只一直陷入了沉思。更让人奇怪的是,鬼五挨了打之后,不仅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就连原本还在哭泣的鬼血,也突然变得安静起來。
沒有人敢再说话,也根本沒有人敢去问师父为什么不说话,一切都在等待之中,就像空气已经凝结,时间也已经停滞一般。
“呃。”终于,寂静的山洞之中,终于传來一丝声响,虽然声音很小,但在这个时候,却是无比的清晰。
这声音居然是來自鬼一,來自鬼一的**,原來他竟然沒有死。面对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大弟子,鬼道子终于还是下不了杀手,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一条性命。
“谢师父不杀之恩。”鬼一缓缓爬起來,向师父跪谢道。
“你走吧。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鬼道子停顿时片刻,眼角不禁有些湿润,但还是说出了这句他本不想说出的话。
“师父,求你不要赶徒儿走。”鬼一恳求道。
“如果你留在我身边,难保我哪一天动了怒,就将你给杀了。”鬼道子竟然说出了一句他的心里话。
当师父说出这句话时,竟有弟子免不了朝骆百空看了一眼,而骆百空听到这句,脖子顿时也微微一凉,似是感觉到了什么。
鬼一知道师父说的是真话,他对自己说出这句话,就证明师父还是在顾念他们之间最后的恩情。
既然自己对师父已经毫无作用,而师父也不想看见自己,那他只有离开了。
他跟随师父已经生活了几十年,这次终于要离开了。
于是,他又向师父磕了三个响差头,道一声:“师父珍重,师弟们珍重。”
这才终于含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