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橘儿瞪着他:“你这傻小子,天天就知道吃,啥也没长进,去,要哭出去哭去!”
她的刁蛮任性,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禾早在这边分明看见那桌的禾老四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
禾老四诚然是禾家禾早最喜欢的一个长辈,但也有其自己的难处,他与妻子赵氏感情不太好,而赵氏性情倒是刚毅果决,于今年初春便离了禾家回娘家,时不时就让那边传来信要与之和离。
乡下人哪有什么休妻和离的,禾家当然不同意,而又因为五宝的存在,赵氏那边也没有太过逼迫,这件事就这样耽搁下来,一直到现在。
所以平时禾老四在禾家是不怎么说话的,一直都沉默寡言。
五宝作为他唯一的儿子,这个时候,禾老太太与禾橘儿怎么着也该有些慈爱之心,不就是孩子馋嘴了想吃肉吗,多给一些又怎么样!
禾早暗暗皱眉,有点不耻禾老太太与禾橘儿的做法。
五宝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禾老四搁下筷子走过来,一句话也未说,抱着五宝就出去了。
禾老太太顿时气道:“不就是骂了五宝几句,你瞧瞧他,还敢给我脸色瞧了,啊!如今这个家,我是一点主也做不得了,我到底养儿子是干啥?现在就敢这样对我,等我老了还不把我一裹扔到南河去!”
好好的一顿饭全被搅合了,禾老爷子也很生气,呛了一声:“你消停些吧,天天就听你唧唧歪歪,吵吵吵,给我闭嘴吧你,好好吃饭!”
他对禾老三道:“老三,你去把老四拉回来,让五宝也在这桌上吃。”
禾老三答应一声,放下筷子就走。
禾老太太哼了一声,也放下筷子,哼着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吃了,要去里屋躺着。
她不吃饭,底下的人哪里敢吃,都一个个放下筷子,看看禾老爷子,又看看禾老太太,面面相觑。
禾橘儿也耷拉着脸,斜眼瞟着众人。
“你咋这么不讲理,大中午的,到底还要不要好好吃饭了!”禾老爷子怒道。
禾老太太也怒了起来,拍桌子的气势比禾老爷子还要盛:“我咋的不讲理了啊,你个死老头子,你对我吼吼什么,你咋的不瞧瞧你那个好儿子咋对我的!”
她的唾沫星子喷到了鱼汤里面和拌黄瓜里面。
禾早决定这顿饭只吃干饭就好了。
“娘,你别生气,既然他们想吃这鱼头,就都给他们就好了,省得他们在私下里偷偷说我坏话!给,都给你们,吃吧!”
禾橘儿一夹鱼头就朝禾早这边扔过来,还好后者躲闪得快,才没有被扔到脑门上,但那鱼头也贴着她的鼻子飞到了门框上,又滚落在地上,翻滚两下,停了下来。
禾早分明看到禾橘儿嘴角那闪过的一抹快意。
她可以断定她是故意的。
她一定还在记恨那天禾老爷子逼着她认错的事,所以借题发挥。
“早儿,没咋吧,碰着没?”四宝忙探过身来看她的脸。
禾早摇头:“四哥,没事。”
禾橘儿冷笑一下:“咋的不接住啊,不是想吃肉吗,我这给了你了你咋不吃哩?不敢吃?还是没脸吃?”
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她抓起盛放鱼汤的盆子便朝坐在禾早对面的陈氏身上泼去,正好泼得一脸。
也幸好鱼汤不热,才没有烫出个好歹来。
但陈氏脸上和身上落满了大部分鱼汤,头发上还落了个菜叶子,看着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陈氏懵了,傻傻地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禾家的人都有片刻的呆愣。
四宝与禾春儿反应最快,一下子就冲到了陈氏跟前围着她:“娘,烫不?疼不疼?”
七宝小嘴一扁,差点哭出声来。
马氏坐在陈氏身边,脸上也沾染了些许,原本想要发作,但她是个聪明人,早就看清了如今的形势,知道禾橘儿是借机发作禾早与陈氏,便咽下了嘴里的话,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看戏。
“小姑,你这是干啥?”确认陈氏没事后,四宝率先发问。
禾橘儿拿着帕子擦擦手,冷眼瞟了他一眼:“你们不是想吃肉吗,没肉了我就给你们肉汤喝啊,一群贪吃鬼,为了点鱼汤就闹成这样,差点把娘给气出个好歹来,我这是替娘教训你们!”
禾老太太也吃了一惊,可很快就反应过来,干咳一声:“橘儿说得对,一群吃货,老三媳妇,橘儿一时手滑,你也别放在心上,她只是想教训教训几个侄子侄女,可不敢教训你这个做嫂子的,你去换个衣服再过来吧!”
明眼人都能听出禾老太太这是意有所指。
陈氏掘紧了唇,脸色有些发青,但顿了顿,她仍温声:“是,娘,这不怪小姑,我先去换衣服。”
看她果真起身要走,而四宝与禾春儿、七宝脸上既愤怒又难过,禾早只觉心里的火气憋都憋不住,她从座位上唰得一声站起来,一双大眼睛看向禾老太太与禾橘儿:“奶,小姑,我有话要说。”
这几天,禾橘儿也是知道她的口才的,年纪不大,说话那却是又狠又辣,挤兑得让人抬不起头来。
她当即抢先说道:“你有个屁话要说,快住嘴吧你,天天都有话要说,没见你娘浑身都湿了,还不快帮着去换衣服!”
她色厉内荏,禾早却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扭头看向那头的禾老爷子:“爷,这事你咋说?”
禾橘儿学精了,委屈着说:“爹,这事可不怨我,你不能听早儿胡乱挑拨,我刚是泼错了,我是想教训几个孩子的!”
“是,小姑,我没说你是故意泼娘的,就是咱家人这么稀罕鱼汤,你不光把鱼头扔了,还把鱼汤都洒了,还洒在人身上,这算不算浪费?平日我听爷说的,咱家日子不富哩,可不能随随便便浪费粮食!”
禾老太太拍了下桌子,怒视于她:“你小姑那咋的是浪费粮食,她是替我教训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一点也不知道好歹。”
“奶,话不能这么说,五宝刚就是……”
禾早仍据理力争,但话还未说完,陈氏就看着她,轻斥一声:“早儿,啥话也不许说了,这事不怪你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