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早就忍不住笑。
像禾老三这样宁肯自己吃亏,也不愿意沾他人光的人,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太正常了。
亏她之前还一直在担心禾老三会不会出卖阿澈。
她真是太不了解这具身体的父亲了!
“嗯,行咧,下次遇到他我会跟他说声。”
几人中,只有禾早与阿澈处得最好,因此她答应得毫不费力。
“爹,那买鸭蛋的事儿?”
禾老三就看向陈氏。
后者对上禾早一双渴慕的眼睛,顿了顿,拿了针搔了搔头,又埋下头说:“反正钱是你们挣的,想干啥就干啥吧,只一点,不许浪费了,那鸭蛋买了不会做也得吃掉!咱家不是好户人家哩。”
禾早就笑眯眯地答应了。
后世有名的松花蛋,怎么可能不好吃。
她现在唯一要担心的事怎样避免阿澈在三房面前说漏嘴。制作松花蛋的方子是从哪儿来的!还有她教给四宝的四则运算又是从哪儿来的!
她可都是假拖他的名儿!
次日,禾早就拿了五两银子去了镇上,禾老三陪着,其他人则跟着陈氏一起上山去掐金银花。
从上房分家出来的一个最大好处,就是禾老三与陈氏总算不那么忙了,也终于可以帮得上几个孩子的忙了。
瞅着禾早很熟练地在大街上拐来拐去,最后来到镇南头的一户人家,这户家里似是养鸭子的,远远的就能听到院子里传来鸭子此起彼伏的嘎嘎声。
“早儿?”禾老三迟疑地问:“你这是来家户里买鸭蛋?”
禾早点点头:“是哩,直接从样养鸭户里买鸭蛋,会便宜一些。”
禾老三当然知道这个理儿,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在崔记杂货铺买东西,这鸭蛋他们那儿也有。
就这样过门不入,似乎不太好吧?
他有些举棋不定。
禾早就也不急着走,站定看向了禾老三,微微叹口气:“爹,你是想问为啥咱不去大姑家是吧?”
禾老三搓了搓手,很老实地笑笑,那模样似是有些心虚。
禾早便细细地解释给他听:“爹,首先呢,咱买的多,我大姑那样的小杂货铺吃不下,她照样也得来这些养鸭户里买,她再转手卖给我们,我大姑卖咱们的,肯定不会多要钱是不,既然挣不了钱,那整那么麻烦干啥哩,不如咱直接从源头买下就得了!”
禾早笑得眉眼弯弯,一团和气:“再说哩,咱家刚经过那样的尴尬事,爹你想见大姑大哥,我可不想见!”
她堵了嘴,做出一副小女儿的情态来。
禾老三怔了怔,然后重重叹口气,低声:“那咱不去了,就在这儿买吧。”
他握紧了双拳,即使说了不去,但还是很不安。
禾早就装作没看见,径直敲开了面前的门。
有些事情多说无益,只能用实际行动来潜移默化,再趁机击破。
谈得很顺利,禾早一下子要几千枚鸭蛋,这可是笔大生意,养鸭户很大方地便宜了少许,最后谈定价格,是总共五两银子,买两千五百枚鸭蛋,外加三百枚。
因为暂时没有这么多,养鸭户便承诺,等鸭子这几天下够了,便一起送到卢家村去。
禾老三很是吃惊:“早儿,你买这老些干啥哩,几千枚,能卖完不?这要是卖不完,咱也吃不了啊!这天老热热,吃不了该放坏了!”
禾早却微微一笑:“爹,你放心吧,做成松花蛋后,就算再热的天也能放上一年,绝对坏不了。”
禾老三皱着眉头,显然不相信。
禾早又带着他去买了十斤纯碱和十斤精细盐。
时下普通百姓吃的盐都是大青盐,粗糙,颜色斑杂,禾早害怕用这种青盐做出来的松花蛋味道有折扣,因此便狠狠心买了最上等的精细白盐,极小的晶体,和现代的食盐差不多。
禾老三就心疼得直抽抽:“早儿啊,这盐能吃就中了,你买这老贵的干啥,都浪费掉了。”
精细盐是青盐价格的三倍。
禾早只笑笑,不准备解释。
制作松花蛋的材料都简单易得,除了纯碱与食盐,就剩下生石灰与草木灰了,而这两者禾家都有。
卢家村往里走五六里,经过两座山坡,后面就有一个大灰窑,围绕这个灰窑,逐渐形成了一个村落,名字就叫做“石灰村”,顾名思义,这个村子就是出产生熟石灰的。
禾早没有去过那里面,但听说那个村落的人很少,住的都是窑洞,冬暖夏凉,又非常坚固,因为靠山,卢家村的祖辈都曾在山里开发过窑洞,当做屋子,窑洞里的光线很暗,所以当有条件后,人们便走出来,开始建造宅院,这是一种远比窑洞更舒适的居住环境。
可是当遇到冬天有大雪封山,深山里的猛虎野兽出来觅食时,那些靠近山的村落就会躲到窑洞里去避一段时间,就像是卢家村,家家户户在石灰村山的后面都拥有祖辈留下来的窑洞,有些荒败了,可还能居住人。
禾家就拥有两座窑洞。分家的时候,要不是有禾小叔家空着的院子,说不定三房会被撵去住窑洞。
也因此,他们与石灰村隔得很近,家家户户都备有几块石灰块,用来写字画线什么的,还有的备有石灰粉,洒在自家院子外面,用来抵挡刚刚去世的人――在乡下,人们认为人死后会变成鬼,这些鬼会飘进生前交好的人家里,而生石灰粉能够抵挡住鬼魂。
这也导致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在五贤镇,如果看到哪一家院子外面围绕着洒了一圈石灰粉,就会知道这一家刚刚去世一位亲人!
而草木灰,则是种地所需要的肥料,更是必须。
禾早又去了铁铺打了几件铁具,一根笔直的铁丝,在头部绕成一个鸭蛋大小的圆,保证盛放鸭蛋的时候,鸭蛋不会从中间掉下去。
分家后,三房就有没有那么多瓮子了,禾早又买了五个大肚坛子。
禾老三倒是唠叨两句,说什么:“真用这个了,我朝你爷要去,你爷年轻时可是做坛子的好手哩!”
禾早却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爹,有奶和大娘娘在,你真以为咱能白得啊。咱要是给钱我爷真的肯要?所以咱还是不要让爷为难了。”
禾老三动了动唇,眼神却黯了黯,没有再说什么。
禾早说得很有道理,为了几个坛子,别又让老宅子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