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早就忍不住笑:“三嫂一个人咋能做这老多,全是我大姐和三嫂一起做哩,我们自家人吃的是三嫂做的,这些全是我大姐做的!我大姐是一片孝心,又不能让三嫂一个人负重过重!”
“呦,春儿可是越发能干了,这么大分量说做就做出来了。”
说着话,也有几个人围过来看热闹,听见禾早这样解释,便一个个都很惊讶。
没想到这么多饭菜全是禾家大姑娘一个人给做出来的。
“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哩!”
最开始说话的人也摇着头感叹着,不知道到底是夸赞还是别的意思。
四宝有礼地向村人一一打了招呼,跟着禾早往前走了。
身后的人便议论纷纷:“这四宝上了学,出落得倒是越发好了,比先前要强上许多。”
“可不是哩,你没听说,四宝在咱私塾里,成绩是最好的,最受举人老爷待见!”
说这话的显然是一个知情者。
众人便将话题重点围绕在三房的几个孩子身上:“春儿出息,四宝有成色,早儿那就更不用说了,小脑瓜子比常人都要精明厉害,会往家里搂钱,就是最小的七宝也极其孝顺机灵,哎呦,老三家的几个孩子长得个个都好,这以后是要享大福哩!”
这个人是满满的羡慕。
“那可不一定哩,三哥夫妻两个都是老实头,一听说老人病了,就拿啥扔啥,赶紧过去伺候了,老宅却连口饭也不管哩,还得仗着自家孩子去送!”
“就是,听着怪冤屈哩!也难为他两口性子好,不计较这个!要是我肯定就不中!”
“老宅老老小小那么多人口,我就不信不能抽出一个两个来做饭,还得让分家出去的几个小辈给做好送去!三房的人太厚道了,太厚道了!”
这个是为三房抱不平的。
“就是有钱了也没鱼肉咱乡里,还和以前一样好欺负!”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就有人加了一句:“就是厚道才好欺负哩,老三两口子啊,太老实了,都要连累自家儿女受累!我看,以后四宝春儿几个,还有的要忙哩!”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都为禾早几个哀叹起来。
禾早远远听着偶尔传过去的风言风语,嘴角翘起来。
四宝看见,便笑道:“你又要做什么了?”
禾早含笑望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咱做了好事,为啥要偷偷摸摸的,不让人知道!这可不叫沽名钓誉,而是实话实说!”
最后几个字,她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四宝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不管禾早做什么,他相信她有分寸,他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反正他看老宅的人也不顺眼,看着他们吃点亏也是愿意的。
进了老宅的院子,禾老三正往厨房里抱柴,而大央与三宝、马氏几个反而坐在火堆旁取暖。
马氏还在吩咐:“老三啊,那火得烧得旺点,不然屋里炕不暖和哩,咱家煤炭不多了,要是多焖点炭就中了。”
“那我回头从家里带点。”厨房里传来禾老三有些闷的声音。
马氏便心满意足地笑。
真是得寸进尺!禾早眯了眼睛,一团怒火就在心里突突往上冒。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有些昏暗。
老宅的人看不清禾早的表情,但却看到了几个人手上的锅和盆子,便一个个欢呼站起来:“饭来了,饭来了,真是好不容易,等得要饿死了。”
三宝最先冲过来。
中午四百几个不在家,郝三嫂一个人忙不过来,做的分量便很少,老宅的人都没吃饱,家里的馍被老太太给放起来了不许吃,他们只就好烤着红薯,一边等晚饭到来。
但就算饿成这样,他们也没有一个人主动去做饭的。
禾早的火气更加冒上来。
她皮笑肉不笑地上前:“呦,你们几个都好悠闲哩,咋不进屋伺候着,都来外边来了。”
马氏就死皮赖脸地笑:“这不是等着你们给送饭的嘛!”
禾早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们一圈,便故作惊讶地笑:“哦,等我家送饭来啊,中,我们送来的分量足足的,也算是最后一顿了,只明天就不来送了,要过年了,我们要准备自家的,也没空,原本想着你们都伺候我奶,就给送几顿饭,可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挺悠闲的,不如就自家做饭吧,老两口的饭菜我们照样管啊!”
她笑着将盆子端到正屋,又朝几个人招手:“别愣着哩,快进来吃饭,不是都饿了,愣在那儿算咋回事,肚子可不会自己饱!”
马氏几个人却惊疑不定,刚禾早说的是啥意思,难道以后不再送饭来了?
他们昨晚还偷偷讨论过,要是让三房一直送饭,就是大年三十这顿饭,也铁定丰盛无比,他们讨论得都口水直流呢。
现在――说不送了?
里间的老太太听到了禾早的声音,便微微哑着嗓子:“是早儿来了啊,快进来!”
生了病后的禾老太太,性情好像变得温柔了些一样。
自从住在自家宽敞的大屋子里,又安装了玻璃窗,她就再也不习惯老宅的屋子了,窗棱上的窗纸都不知是用了多少时间了,哪怕是破了个口子也舍不得扔掉,就又在外面用浆糊一层,这样一层层下来,将仅限的阳光彻底隔绝在了外面,又不舍的点灯,屋里便常年阴暗着。
禾早怀疑,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下去,眼睛会不会变坏。
别说她了,就是住在这里半辈子的禾老三与陈氏,也都很不习惯。
自家的大窗户与老宅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陈氏也恍然明白为啥这玻璃这老贵,禾早当初却执意非买不可,又是托人情又是找关系的才弄到几块!
现在,她也觉得这银子花得值!
禾早眯了眼睛,瞅着屋内暗暗的光线,和四宝一起进了里间。
里间的光线更暗了,好几个人走在这里,便点了一个煤油灯,其实也没亮到哪儿去。
一走进来,看清楚屋内的人,禾早便知道禾老太太的嗓子为啥哑了。
禾老四也在,眼睛红红的,估计刚才与禾老太太抱头痛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