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休弃还是和离,在乡下都不是好名声。
禾老太太则绷了脸,朝地吐了一口:“你在说我是恶婆婆是不是?啊?你也跟着外人一个鼻孔出气,你是不是非得要把我给气死才中!”
说着就使劲拍打着禾老三的胸膛,后者弯着腰,却不敢躲,只劝道:“娘,你先好好歇歇,这额头上起个大包,得主意点哩。”
禾老爷子也在旁边叹气:“你说你又打老三干啥哩,这和他有啥关系,你别整天有理没理的就打人!快住手!”
禾老太太瞪了他:“我都要被人给欺负死了,你们却没人帮我出气,老大呢,让他也进来,老三,你和你大哥一起去把老四给我找回来,他不回来就给我打断他的腿,我宁愿把他这个不孝子给打死也不能看着他不知廉耻和那个女人鬼混到一起!”
她说的话太难听,禾老三忍不住为禾老四叫屈:“娘,你瞧瞧你这话,老四和人家那赵氏本来就是两口子哩,他俩要是真能破镜重圆,对五宝不也是好哩!”
“呸,作你的春秋大梦!”禾老太太唰得一下,将滚热的茶泼到了禾老三身上。
她怒视着他,眼睛通红。
也行好这是冬天,禾老三穿得很厚,只有零星几点溅在了脸上,剩下的则是泼到了身上的棉衣里,没有被烫着,只有脸上迅速起了几个红点。
这一幕正好被赶过来的陈氏与禾早,禾春儿看在眼里。
禾早怒火中烧,大踏步走上前,一把拉了禾老三:“爹,要不要叫大夫,疼不疼?”
禾老三沉默着摇头。
陈氏也赶了进来,先是上下打量了禾老三一眼,便扭头看向禾老太太,强忍了怒气:“娘,早儿她爹有啥做的不对的,你说出来教他,拿热茶泼万一给泼到眼睛上咋管哩!”
禾老太太很不可思议:“你竟然敢质问我?好啊,你这个败家娘们,刚分出去几天,你就不把我这个婆婆给看在眼里了!你也想和赵氏那个骚娘们一样,勾引着家里的男人违抗我是吧?”
“娘!够了!”打断她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禾老三。
他看了看陈氏微微发白的脸色,对上他的目光,就又垂下头去,一句话也未说。
每当她这个时候,禾老三就知道她是受了极大委屈的,但是为了他,她总是选择将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去。
禾老太太都与禾老爷子惊讶地看着禾老三。
后者走上前,轻握住了陈氏的手,语气低沉又坚决:“娘,我支持老四跟他媳妇破镜重圆,不管你满意不满意,我……我家里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他就拉着陈氏往外走去。
禾早与禾春儿很有眼色地跟上,留下身后的禾老太太与禾老爷子目瞪口呆。
这么多年来,不光是陈氏,就是禾早,也觉得是大大出气了一回,好像那块压在肩膀上的巨大石块不见了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咱爹终于在咱奶面前硬气起来了。”禾春儿感叹万分。
她对禾老太太的态度是复杂的,在整个三房,禾老太太对看重的孙女就是她了,之前也对她关照有加,如果陈氏对她但凡有一点照看不到,禾老太太就马上会厉声斥责对方。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禾春儿觉得她是真心为自己好。
可是,随着分家之后,她接触得越来越多,见识得越来越多,她却慢慢意识到之前禾老太太所说的“最看重她,最喜欢她,最疼爱她”的这种话根本就是骗人的!
这是一个要掌控儿子媳妇生活的母亲,所拥有的一种人生智慧而已。
就像是大房,她面上最疼爱连翘,无非也是为了牵制马氏而已,二房,她是要靠着能读书能当官的老二,一视同仁,而三房却是她和大宝,四房只有一个五宝,禾老太太也就没必要装下去。
禾春儿懂那种被疼爱的感觉,就像是分家后爹娘对自己的那样,好吃的都先给自己,繁重的活计却从不让她沾手,做错了事也会语重心长的训斥她教导她,将作坊搭理的好,陈氏就会看着她与荣有焉地微笑――那是一个真正母亲的微笑。
她比大宝小很多岁,对亲生母亲根本就没有记忆,从记事以来,她看到的听到的便是陈氏,她愿意将她当成母亲来看待。陈氏对她,也绝非如禾老太太那样,是面上情!
自从察觉到禾老太太的目的后,禾春儿就很注意禾夏儿,她看到当马氏骂禾夏儿的时候,禾老太太从未出过头;马氏指使对方干重活的时候,她会出言说几句,却都是搪塞敷衍的;当禾橘儿也指使禾夏儿干活的时候,禾老太太却一声也不吭,就像是没听见一样!
或许,禾老太太对禾夏儿确实与对她们其他人不一样,但,那种感情也是极其轻微的,绝对比不上她对自己亲生女儿的重视!
所以,每每看到禾夏儿对禾老太太言听必从,万分恭敬的模样,禾春儿就隐隐不舒服。
而这种不舒服,使得她与禾老太太越走越远。
后者就不曾一次在家里骂道:“禾夏儿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哩!”
一直到了自家门口,禾春儿仍是精神恍惚,禾早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大姐,你在想干啥哩?”
禾春儿回过神来,脸颊微微一热,却含笑问:“干啥?”
“没,就问问大姐你去私塾不去,现在私塾下课了,我想着四哥,七宝别听了别人的闲言碎语。”
禾春儿就点了头:“中,我也跟你一起去哩。”
等两人来到私塾门口,里面果然下课了,半大小子们都是野惯的,一下了学堂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儿一样,在宅院里乱跑乱转。
还有几个穿着小长衫的男娃,在骑竹马。
干干净净的长衫,被蹂躏得不像样子了。
五宝规规矩矩地坐在教室里看书,七宝则坐在他边上,有些郁闷的样子。
禾早指了指他们在的那个方向,就摆手叫了两声。
她和禾春儿是来惯的,村里的男娃都认识她们,也知道禾早是个小母老虎,轻易不敢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