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早却也笑道:“四叔,这可不光是今天的,以后估计还得让你帮忙哩,这柏磕收得多,我爹一个人送不了。这钱拿去给五宝买点吃的,也不能白让你帮忙不是!”
禾老四仍然拒绝,粗重的眉皱在一起:“一家子的兄弟,说啥见外话,三哥,快把钱收起来。”
他摆着大手,粗声粗气。
“亲兄弟明算账,四叔你现在在家也不忙哩,就来帮几天忙,我爷我奶那边不是也好交代。”
禾早说了句实话。
要是禾老四一直来给三房帮忙,禾老太太那里是根本行不通的。
禾老四顿了下,迟疑了会儿,才勉强点点头:“那也意思下就中了,你家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三两也太多了!”
“两天帮着装次车,再来回去县城一趟,四叔,一天一两银子咋样?”
禾早问道。
搬运几千斤的柏树籽儿是个力气活,而且还占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而禾老四却是个会打零工挣钱的,这一下午,不能白白被浪费掉。
禾老四虽觉得多了些,但想了想,没有再拒绝。
禾老三让四宝去老宅给禾老爷子说一声已经到家了,便极力邀请禾老四在家里吃饭,又让四宝把五宝带来,一起吃顿好吃的。
白天的时候,陈氏就按照禾早说的方法把那四只猪蹄与猪尾巴一起炖了。
先用夹子把猪蹄与尾巴上的猪毛摘干净,再放到瓷锅中,放入凉水,再倒入姜葱、高粱酒,一块纱布把茴香花椒包紧,一起放入,然后大火烧开,撇净白沫,就改用小火去炖,炖半个时辰后,搅拌一下锅底,免得糊了,再放入三勺盐。再炖上一个多时辰,就用大炒锅,放入荤油,用切碎的姜葱蒜出味,将猪蹄、猪尾巴一起倒进去,再倒入酱油,三勺红糖,和两勺盐,舀进一大勺的先前烧开的猪蹄汤,烧开,翻搅,一直到把猪蹄猪尾染成酱红色,就可以出锅了。
禾早去县城的时候,这猪蹄才刚刚炖上呢,等回来后,已经放在餐桌上了,冒着丝丝热气,远远就能闻到那股诱人的香味。
禾早的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
尤其是在挣了一笔银子后,这样大口吃着肥美的猪蹄,配着杂货铺买的油酥饼,喝着猪蹄汤,禾早想她真的快要把舌头给吞进去了。
陈氏与禾春儿不敢吃,只尝了尝一点白肉,倒是各自舀了一碗汤喝。
四宝几个男孩却无所顾忌,一人半只猪蹄,头埋在碗里大口吃着,五宝更是要了半个猪尾巴,吧唧吧唧吃得欢快。
禾老四见儿子吃得香,目光很温柔。
四宝吃了会儿了,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说:“爹,我过去的时候大娘娘想也去山上揪柏磕!想让连翘与大央一起去。问咱收不收!”
禾早皱了皱鼻子。
禾老三却没想那么多,直接点头:“中,外村的人咱还收哩,一家子的咋不收!”
四宝与禾早对视一眼,语气平静:“奶说大伯一家子困难,挣个钱不容易,让咱不抽钱!”
禾老四正帮五宝夹菜,闻言就放下筷子,语气有些不满:“娘咋能这样说,一村的人都这样,为啥就老想着搞特殊,占便宜。”
还不是因为是一家人嘛,所以才要狠狠地毫无压力地剥削。
“咱爷咋说?”禾老太太的态度可以忽略不计,但禾早想知道禾老爷子是怎么看的。
四宝就低了下头:“咱爷没说啥,但看那情形,似也是同意的!”
禾早并不意外,在禾老爷子看来,挣钱是小,但一家人就要有一家人的样子,就不该纠结于那点点的利钱,如果三房能够主动提出不要大房的抽成就好了。这样,才是和睦一家子的表现!
“大央哥和连翘姐,咱可以不抽成,但大娘娘和小姑却是必须要的。”禾早笑笑,语气有些冷:“咱为啥分家,咱奶,大娘娘和小姑是罪魁祸首,咱不提,但不代表这事就过去了,咱娘的头发还在那儿放着哩,她们要是不满意,跟咱娘的头发说去!”
禾老三沉默了会儿,慢慢点点头:“中,就按早儿说得办。”
禾老四也点头:“俩孩子到底是侄子侄女,得照顾照顾,其他的,早儿说得有理。”
其实,他能说出这些话来,禾早有些吃惊。
之前,禾老四基本上是明哲保身的态度,对于三房的处境与遭遇一直都置身事外,但这次,却明显不同。
他是因为什么发生了改变?
陈氏没有发表评论。
次日早,七宝果然像个小密探一样,神秘兮兮地凑到禾早耳边悄声说:“二姐,咱奶,小姑,大娘娘他们一起上山了。”
禾早让他留意老宅的动静,听闻此言,眼前便是一亮,催着七宝跟禾春儿上山,自己则用小布袋装了些晒干的金银花,往老宅去了。
禾老爷子在后院的菜地里拔草,烟杆子别在腰后面,裤腿与衣服下摆上都沾了星星泥点,额头上汗津津的,可见已经拔了很长时间了。
禾早笑眯眯地把金银花递给禾老爷子:“爷,给你送金银花来了,天天泡水喝,对嗓子好。”
大概是因为天热,禾老爷子这几天嗓子有些干哑。
后者见是她,就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是早儿啊,你家现在还不忙哩?”
他接过金银花,翻了翻,又闻了闻味道,很是满意:“晒得不错。”
禾早得意地弯弯眉眼:“爷,现在人才刚上山哩,得中午了。”
禾老爷子点点头,指指地那头的黄瓜:“渴了就去摘黄瓜吃。”
禾早却摆手,蹲下身好奇地望着禾老爷子拔草的动作,然后笑笑:“爷,奶和大娘娘她们都上山揪柏磕了啊?”
禾老爷子点点头:“这也是个大进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活动活动。”
他面容平静,但又似乎隐含深意。
禾早想知道他是指禾老太太太清闲还是禾橘儿太清闲,以至于会惹是生非。
“爷,我们家商量了下,奶说不让我们抽成,但分家那会儿你也看到了,是奶和大娘娘、小姑先动的手,我娘到现在身子骨还不大好哩,大央哥和连翘姐的抽成我们不要,但其他人,就得按着规矩来!”
禾老爷子拔草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望向禾早。
后者微微笑着,一双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