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早也不生气,只笑眯眯地说道:“奶,在镇上我和爹娘是一起受辱的了,咋不能来听听咋回事!我大姐是表哥的亲生兄妹,更有理由来听了!”
她故意叫了崔大宝“表哥”。
禾老太太要瞪眼睛了。
还是禾老爷子抽了口大烟:“都坐吧,娃说得也对。”顿了顿,又说了句:“没啥不好听的哩!”
禾早与禾春儿便安然坐在爹娘旁边,专注地打量了禾大姑。
当禾早说在镇上受辱的时候,她分明看见对方身子便是一僵。
坐好后,禾老三就开口了,也没踌躇,就直愣愣地问上去:“大姐,那一家朱姓的亲事,我看不中就罢了,那家闺女我看了,人品不咋地,不配大宝!”
禾大姑脸色一变,忙忙开口:“到底是咋回事,我听咱爹跟我说的也没听明白!说娇娇在街上就跟你吵了起来?为啥吵的?你家牛拉的粪?后来又说要出钱去打人?”
她的眼睛朝禾早看了去。
陈氏便道:“大姐也别把事情往早儿身上扯,亏得早儿机灵,拿银子请了镇上的壮士做帮手,我们几个人才好好哩,要不是肯定被打得起不来!”
她掰着指头仔细跟对方算:“那三个二流子,那个朱闺女还有两个打手,早儿她爹可对付不了这老多人!”
“那到底为啥的啥事,咋好好的就动了手?”
禾大姑却仍是这样问道。
禾春儿就没好声气了:“瞧瞧大姑你问的话,不管原因是啥,骂人打人她就是不对,在街当口,就堵着骂,又找二流子来揍人,这种闺女是好人品的吗?大姑你咋挑的亲事?我大哥过继给了你家,这一大家子也都信你,但你瞅瞅,这算是咋回事!”
她语气相当不客气,禾大姑黝黑的脸庞乍得变得通红。
唇颤抖了一下,她才勉强笑了笑:“我这不是想问问到底啥经过,娇娇脾气本就娇惯,要是之前受了啥委屈的,那也不算她一个人的错……”
三房一家脸色都难看起来。
这是什么话!
受委屈,到底是谁给谁受委屈!
禾春儿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指着禾大姑冷笑:“大姑的意思,是咱家先做错了,所以活该被一个小辈在街上堵着骂人又揍人?”
禾大姑忙细声慢语地说:“哎,大姑咋会是这意思!就是娇娇自幼在家里受到娇惯,受不得一点委屈,要是事出有因,倒也能理解!”
禾春儿冷笑一声:“她娇惯不娇惯的跟咱家没关系,就她那一个品性,就不够格做咱家的媳妇,大姑,我爹来,不是说废话的,就是跟你说一声,朱家这门亲事作罢了,那朱娇娇我们相不中!”
她说得斩钉截铁,一点也没给禾大姑面子。
她之前都一向温顺沉默,极少在众人面前发言,这冷不丁地一爆发,倒是让众人非常惊讶。
禾老爷子暗想,到底是跟早儿一起久了,被她给影响了。
这个影响,自然是坏的。
禾老三接着禾春儿的话:“是,大姐,你也别说有的没的,这门亲事我们相不中哩,就退了,再给大宝找好的来!”
禾大姑就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咋,你们说相不中就相不中了,大宝的娘现在是你大姐!”禾老太太为禾大姑出头了,愤愤不平,又瞪了陈氏一眼,似乎这所有事情都是被她挑唆的一样。
之前禾大姑来的时候,细细将朱家的情况说了一遍,又着重描述了一下朱娇娇的性情,意思是说这孩子天真烂漫,会发生这种事情一定是误会。
老两口一向最信她,心里的天平便动摇了。
现在见三房态度强硬,合起火来欺负禾大姑一个人,他们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所以禾老太太先骂过之后,禾老爷子也跟着咳嗽两声,慢慢说道:“老三啊,这退亲名声好不好听哩,能不退咱就不退,听你大姑说,那朱家闺女也是有可取之处哩,要不然你大姑能让她进门,她现在可是大宝的娘哩!”
他与禾老太太都重点强调了最后一句话,但语气神态不一样,效果也不一样。
如果朱娇娇真有那么好不好,禾大姑会让她当儿媳妇!
禾春儿冷哼一声:“大姑现在是我大哥的娘,但可不是亲娘,朱家有钱,为了钱干嘛不同意!”
禾大姑浑身一颤,似是咋的也没想到会被侄女这样说。
她捂了脸低低哭起来:“……操心了半辈子……我竟被亲侄女说成是爱财的了……这脸真是没处搁了……”
禾老太太便看了禾春儿,没好声气:“你这孩子竟说些戳心肠子的话,你大姑是这样的人哩?啊?赶紧给你道个歉!”
她对禾春儿一向不错,所以就算责备,相比较其他人也是和风细雨了。
禾春儿便扭了头,一声不吭。
禾老爷子发话了:“这事先放放,等我去打听打听再说。”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他就再细细问问。
三房的人都有些心凉。
他们之前已经去打听过了,才特意来说的,没想到先前还相信的禾老爷子只是见了禾大姑一面就动摇起来。
三房,或者说是禾老三在他心中还真是没一点地位。
禾老三也感到了这一点,苦涩地扯扯嘴角:“那就……听爹的……”
禾老爷子有抚慰一句:“不是我偏向你大姐,这亲事好定不好退,一退了咱大宝的名声就没了,咋的也得小心着点!”
禾老三低着头闷了半晌,才闷闷应了一声。
三房其他人都互望一眼,没有做声。
就禾早而言,她对大宝没好印象,现在他更是过继了出去,跟自家没了关系。
退不退亲事,她其实不怎么关心,顺其自然吧。
但是陈氏与禾春儿却是心凉。
禾老爷子这么偏向禾大姑,那亲事还能退吗?
之前她们都觉得有了充足的理由,这亲事很容易就退了,没想到竟是如此艰难!
一家子也不想再待下去,说了一声就告辞了。
走出门的时候,碰见连翘拿了针线棚子往这边过来。看到禾早,她微微一嘟嘴,扭脸就走。
禾早全然没在意。